手一軟鐮刀掉落麥田中的石頭上哐當作響,整個人也清醒過來,望著那目光云淡風輕的少年郎,也不知為何竟是連提刀的勇氣都沒有。
那漢子嘴唇緊抿,也不言語,想動時卻發現腳上如同灌鉛一般沉重,邁不開步子。
“瓜娃子,快滾回來”
老劉頭見狀咬了咬牙抄起一旁的煙桿猛然甩出,好巧不巧整好落到了那漢子的頭上。那漢子聞聲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慌亂的往后退去,僅僅幾丈的距離竟是摔倒數次,退到人群中后如同鵪鶉一般低著頭。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默默地看著,當目光拉遠從一張張質樸的莊稼漢臉上掃過,目光所過之處有了先前的一幕在前,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躲閃著。
可以極為清楚的感受到他們面色上的恨意,可那眼底的深處還有一絲恐懼,或許他們自己大多時候都已經忽略掉了。
“殿下,還是早些入城吧。”
一身儒袍的曾敬酒擋在可徐閑眼前,
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食肉,寢皮,莫過于此。”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輕笑一聲。
曾敬酒回頭望了一眼麥田中的百姓沒有作出解釋。
“比起邊城的百姓,京畿之地還是安逸太久了。”
“怨,恨,都有了”
“可還差了點東西。”
“這兩個玩意加在一起蓋過那東西時,想來也就差不多了。”看著底下百姓眼底深處的一絲驚恐,徐閑喃喃道。
“殿下,想來也累了,還是早些入城吧。”
曾敬酒若有所思的低著頭,
可片刻后還是再度開口道。
“邊疆京畿的百姓都已經見過了。”
“如夫子所言。”
“那便入臨安,見見齊國文人的風骨。”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調轉馬頭往臨安城而去。
寅時初,
饒是天色見晚,城中依舊是人來人往,
酒樓茶廝,勾欄瓦舍,絡繹不絕,
臨安內,
曲江岸邊,
齊境山川湖泊無數,可說起名頭最盛的還是要數眼下的曲江,曲江不長,也不大,不以江水著稱,聞名天下只因為川流而過臨安城,臨安城所處京畿之地沒有永安天子腳下那般肅穆,偏偏又有不下永安之繁華,是整個齊境文風最盛之地。
一甲子前有一詩會盛況空前,慕名而來的齊地才子擠滿了曲江沿岸數十家青樓,孟夫子任祭酒以前,齊國尚文風,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諸多風流才子寫不出治世文章,可詩詞歌賦確實樣樣精通,各地詩會更是屢見不鮮。
可那一次上元詩會確是傳出了數篇傳世佳作,寫詩自然是離不開酒的,眾人飲酒作詩好不快哉,那日狂歡過后曲江竟然飄滿了酒香,從那往后曲江又有了“酒江”,便是余下的那個“曲”也世人的傳頌之中帶著“酒曲”的意味,雖在稷下學宮的影響下似往日那般張狂的場面一去不復返,可依舊是整個齊境文風最重之地。
甚至有笑談,入青樓不作上兩首詩詞,
作得還好,
若是作不得,
別管你兜里有多少銀子,
樓里的姐兒都不讓你鉆被窩。
雖是笑談,
可便是青樓里的姐兒也是如此,
可見一斑,
此刻享有盛名的曲江邊上,
棲鳳樓,
曲江邊上最大的青樓,一甲子間包攬了十余屆花魁,說是青樓卻是賣藝不賣身清倌人居多,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可總有一樣是拿得出手的,長此以往下來,每逢詩會除了各大府邸外,便多是在棲鳳樓中舉辦。
此時棲鳳樓正有一場詩會,
“臨安詩會”四個字在齊境中有著無以倫比的吸引力,從天往下看去棲鳳樓所處的長亭街上有羽扇綸巾的文士往來不絕,便是素來清高的名士也不在少數,可面色皆是肅然不復往日的輕狂浮夸,此次詩會不是風花雪夜,也不是佳節賞景,而是緬懷為題,以二十萬埋骨上黨的大齊將士為題。
曲江邊上有一白鴿從江面飛來,落到一模樣伶俐的小廝手中,扯下腿間綁著的紙條看清后,默默往棲鳳樓后門有去。
“侯爺,乾使還有二十余里便到了。”
小廝推開門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