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
天地間第一抹亮光升起,落到宮墻上朱紅色的顏色上恍惚間看去宛若滿墻的鮮血一般,尚未徹底放明的皇城那宛如一頭陰影中的巨獸,那高聳的角樓宛如巨獸的犄角。
長樂街上已經停滿了馬車,
身穿朝服的官員默默地在宮門等候著。
“吱呀吱呀”
厚重的宮門徐徐開啟,
也不知為何這月余的氛圍比起往日沉悶許多,而今日更是到達了一個頂峰,眾人都只是低著頭默默地邁步入內,整條長樂街只余下鞋底踏地的嗒啪聲,從遠處望去那宮門開啟露出的空洞好似巨獸的血盆大口。
清柳書齋,
“嘎吱,嘎吱”
板車的木輪傳來不堪重負的聲響,在身后余下兩道長長的車轍,駕車的是一位頭戴斗笠的白面書生。
老掌柜的早早的便等候在鋪子后門,見駕車的換人了也沒多想,只想著這一牛車的書冊賣出去自己兜里能落下多少銀子。
“掌柜的,今個所有的書都送到了。”
百曉生掀開牛車上的油布,一摞摞藍皮白底的書冊碼放得極為齊整,都是新印刷出來的書冊,油布掀開的那一刻還有淡淡的墨香,和微不可查的泥腥味。
“這”
老掌柜的手指輕輕撫過牛車上堆砌的書冊,覺得有些不對,揉了揉眼睛細細看去,并非是自己在印刷坊訂下的書冊,而全是先賢圣人所著的經義,這是倒是在情理之中,在天下讀書人心中也算得上暢銷的書冊。
可細細往下看去老掌柜卻是神情微變,其中還有近半是整理成冊的治世文章,其中以秦公所著的治國七十二策為例,大多都是一些干吏能臣所著,水利,工策,天文,匠作,乃至于算數皆是包含于其中。
“這些并非是老夫所訂的書冊。”
“莫非是拉錯了不成”
老掌柜仰頭望著那白面書生開口道。
“沒有拉錯。”
百曉生跳下牛車很是自然的掀開斗笠笑意盈盈道。
“大人”
“哎呦,您今個怎么又閑心輕易送書”
老掌柜的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怔了怔,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縮了縮脖子,一月前聯絡所有書鋪的人,便是眼下這位書生,同樣也詮釋了什么叫笑里藏刀,談笑風生間就將十余家不愿意配合的掌柜拖出去砍了,如今相隔已久依舊歷歷在目。
“劉掌柜的,不必憂心,沒有其他事情。”
“只是今個本官閑著,便想著自己送送。”
百曉生輕笑一聲極為平易近人,可那老掌柜看來只覺得那笑容中莫名有些陰冷,腳下一個趔趄竟是險些摔到在地。
“劉掌柜的怎么,對這批書冊不滿意
百曉生拍了拍最上方整理成冊的文章笑問道此番狀況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這些書倒是不錯就怕那些讀書人不買賬”
老掌柜的苦笑一聲。
“秦公為當朝宰相自然不同,所著之書被天下讀書人擁戴在情理之中所著之書即便是被哄搶一空也是常事,可余下這些朝歷代各個職位的官吏所言所寫在天下讀書人眼中就不值錢了”
“那些務實的文章遠遠比不得先賢圣人的道理別說紙錢怕是折半也賣不出去,要知道那些讀書人,想著的都是怎么學著書中修生養息,養好德行便于往后被舉薦為官而不是想著怎么去興修水利,夜觀天文,至于算術只要基本識得變可,精通此道是那些為人不齒的商賈”
“那些旁門左道皆是不入流的東西”
“可如今既然是大人送來老朽也不推遲,這些書冊老朽便試著賣賣想來日子久了,偶爾也會有人圖個新鮮買上幾本。”
老掌柜的開了書齋數十載自然清楚其中的行情,眼下看著半車的書冊恐怕要堆在庫房落灰就是一把辛酸淚,可看著眼前送書的人,也不敢推脫,只能當做吃了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