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聞聲怔怔的有些出神,早些年間正是眼前這位夫子以一己之力掃平齊國那靡靡之音,肅然齊國文風,讓那些扶風擺柳,追求揚州瘦馬的迂腐文人有了骨氣。
這般引路之人想來應當是精通變化之人,可沒想到夫子的內心竟也是這般迂腐,頑固,又或者說是堅持。
“喝酒。”
“事已至此。”
“喝完后有些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孟夫子灑然一笑,再度飲酒相邀。
“夫子,敞亮”
少年郎望著孟夫子通透的眼眸也是贊嘆出聲,不再猶豫,席地而坐,親自給夫子杯中再度添滿酒水。
梧桐樹下,
酒香彌漫,
相坐無言,
兩人都是默默地飲酒,
因為誰的心里都知道這一趟,
是兩人這輩子最后一次對飲,
竹簍旁已經堆上了個空壇子,壇子不大只有尋常一壺酒水的量,因為竹葉青并不常見,這趟出城隨行帶的也是不多,只是全當途中驅寒所用。
曾敬酒望著銅爐中已經快要喝得見底的酒水嘴角越發的苦澀,因為身后竹簍中已經沒有酒水了,給二人添酒的速度也是下意識的慢了下來,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一刻這么恨自己出門的時候不多帶一點酒,又或者說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行囊之中全是酒壇,因為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在和夫子多待一會。
隨著最后兩杯竹葉青倒入,
銅爐中再也沒有半滴酒水,
沒有如方才一般豪飲,
少年郎的手指輕輕敲打著雕有獸紋的銅杯,聲音很輕可落到底下的曾敬酒心中確是如同洪鐘大呂,片刻的功夫便滿頭大汗,胸口的衣衫也是被汗漬浸濕了一片。
因為自己知道一旦一杯酒喝下,
一切都應當有個結論了,不可能如往日一般。
曾敬酒望著不帶絲毫猶豫舉杯相邀的孟夫子,有些怔神,似乎隨著那一杯酒的下肚,也抽掉了自己所有的精氣神。
不知不覺間竟是眼眶有些模糊,
淚水說不得是什么滋味。
可想來總歸而言是苦澀,
還有一絲無能為力的酸楚,
畢竟當初在齊都皇城外那個少年郎已經成長為了天底下獨一份的大劍仙,自己在他面前連出劍的資格都沒有。
“夫子,非要如此嗎”
少年郎心中早就已經猜到了夫子做出的選擇,可還是不死心的出聲問道,一則,是如今自己已經沒有了殺他的必要,二則,是真的不愿意看到如此一位老者死去。
“這小池塘一般的浩然氣還是足夠支撐夫子走回山上的。”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二品巔峰的修為,即便是如今已經快要散去可依舊不是一般人能夠阻擋的,加上身旁這位三品儒生的存在,跨越千山萬水走回齊國也不是太大的難事。
孟夫子聞聲沒有回答。
一雙眸子無波又無瀾,
只低頭淺飲了一口,
杯中酒水減去小半,
曾敬酒望著莫名的心神一顫。
“即便是沒有這一身修為”
“夫子依舊是大齊讀書人最為敬仰的圣人。”
“安安穩穩的活著不好嗎。”
少年郎望著眼前得清瘦老者繼續喃喃出聲,言語中并無嘲諷之意,只是平靜的陳訴著一個事實。
“殿下,又何必相勸”
“老夫若是活著。”
“殿下定然要入那壽春城,聽了一番殿下的利益之說,老夫實在不敢用我大齊的未來去賭那趙皇的心思。”
“可老夫倘若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