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末,
新鄭城,
火光,
是沖天的火光,
乃至于將無邊的黑夜照亮,
“快,快,快”
“猛火油”
“快啊”
有校尉嘶聲力竭的大吼著,
斑駁的城墻上無數的兵卒高舉著猛火油順著云梯往城下摔下,壇子破裂,落到身上,從甲胄的縫隙浸入。
火把落下,
猛火油灑落之處火光竄起,如同附骨之疽,伴隨著兵卒撕心裂肺的嘶吼聲,云梯被火焰吞噬,身子被猛火灼燒
城下的積雪早已經被無數次落下的靴底踏平,從天上落下鵝毛般的雪花還未落地就已經消融,數十上百道火光在城外亮起,硬生生的將天寒地凍的冬日升到灼人的炎炎夏日。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肉味,配著滾燙的金汁,那是一種便是遠遠聞上一口也能令人作嘔的氣息,被猛火油燙得潰爛的皮膚,又沾染上滾燙的污穢的金汁,這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
沒有在戰場上咽氣的兵卒,感受著皮膚上如同萬千螞蟻噬咬的痛楚,無力的癱倒在地面,身子無意識的痙攣著。
能活著嗎
不能
因為打過仗的老兵都知道戰場上一旦被滾燙的金汁淋上,沒有傷藥能夠醫治,除了死亡別無他法,而恐怖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殺”
“殺”
周遭無處不在的嘶吼聲,讓戰場的氛圍肅殺到了極致,因為情緒是會感染人心的,戰場上尤其如此。
三里之外的小山丘上,
白衣黑甲的少年冷冷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城樓,這場攻城戰從昨日酉時,到如今的丑時,已經不間斷了整整五個時辰,士卒的傷亡已經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白將軍,前鋒營已經傷亡過半”
“是否,”
頓了頓,
最后還是咬牙道,
“讓弟兄們先緩一緩明日再攻城”
“再這樣下去,恐怕撐不住了”
一個渾身浴血的偏將沖到山丘之下大聲呼喊著,要知道前鋒營整整兩萬人馬,這才五個時辰就已經死傷過萬,其中損耗太令人咂舌了些。
“繼續攻城”
“眼下韓人,”
“士氣猶在。”
“即便是要緩,也得打壓下韓人的士氣之后”
“何況,真到了明日,天色亮起。”
“那城樓之上還有上百架弩床可用”
白起冷聲道。
“可”
白起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名將領,后者對上白起的冰冷的目光,長嘆了一口氣,抽刀繼續往前線走去,畢竟軍令如山,在白起軍中猶是如此。
“白將軍,如若不然,我再去試試吧。”
白起身后,那身披黑夜的劍客,從黑暗中走出,瞳孔中倒映著城下的熊熊火光,手已經搭在腰間的長劍上。
“沒用的,十三先生。”
白起苦澀的笑了笑,
“新鄭城,前線的消息已經傳回,大大小小十二道城門已經全部用巨石,沙袋,將城洞堵死,若是十三先生破關時那一劍是可以的,可如今”
“這已經是一座死城。”
“城遲早會破的,無非是早晚罷了,城中兵卒本就是有死無生,可若是十三先生戰死在城外,本將也沒有顏面和殿下交代。”
白起輕聲道,說起來燕十三隨在自己身邊已經有不短的日子了,他的劍法本就不是大開大合那種,而是純粹的殺人招式,適合捉對廝殺,卻不適合破城,唯一大范圍的殺招劍十三還用了,若是短短幾日再度用出,恐怕不死,也廢了
“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