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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一直聽著秦莞和岳凝說話,回秦府的路上不免嘆息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個人或許會用一千張面孔來騙人,就像魏公子,誰看到他會覺得他是兇手?可憐魏大公子,還有魏府人和國公府的人,宋柔死了,好好地大婚鬧成這樣,真是……”
秦莞淺吸口氣,“或許……也不算可憐吧。”
茯苓眉頭一揚,“小姐是什么意思?”
秦莞便偏頭看向車窗之外閃過的重重街景,“一個人的過去,造就了一個人的現在,魏言是庶子,從前遭受了不少苛待,再加上母親的死,讓他變成了這樣,魏大公子……他當年即便沒有惡意,卻必定有過無心之失,還有他的母親,魏府的老爺,國公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錯處,魏府的人和國公府的人明知道宋柔已經和別人有染,卻還要把宋柔嫁過來,這是他們的錯,且是懷著自私自利之心的大錯,所以到了如今的局面,他們承擔這些惡果也是應當的,所以不必為他們可憐,若說可憐,倒是安陽侯府,沒有任何錯處,卻平白遭受了這么一樁波瀾,只希望老天爺別讓他們倒霉第二次。”
茯苓聽著秦莞的話點了點頭,“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魏言之不值得同情。”
“錯了。”秦莞語氣溫和,卻分外堅定有力,茯苓看著秦莞,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不解,“小姐說的話,不是這個意思?”
秦莞神色嚴正起來,“我不是告訴你魏言之不值得同情,你可以唏噓感嘆,卻不能為他開脫,如今他求死得死,亦不值郡主為他傷懷,而我剛才是在和你說,永遠不要低估罪惡的力量,任何罪行和惡意,都會將人逼至意想不到的地步。”
說著,秦莞狹眸,語氣清幽冷肅起來,“我們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被人傷害,卻可以確保自己不做一個惡人,給別人的傷口是會一直存在的,哪怕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看起來連疤痕都愈合了,可這一切絕不會消失。”
茯苓呆呆的看著秦莞,秦莞說的這些,從前她從未聽秦莞說過,莫說是秦莞,便是別的人茯苓也沒聽過,她只覺這些道理平日里高深莫測,被她這么一說卻又平實易懂起來,而秦莞的語氣之中,更夾雜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凄愴,讓她忍不住的抖了一抖。
她家小姐不一樣了,和從前大大的不一樣了。
馬車里安靜的只剩下秦莞和茯苓的呼吸聲,過了許久,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茯苓掀開車簾朝外一看,忙道,“小姐,回府了!”
秦莞下了馬車,卻見秦府西側門的府衙差役竟是不見了。
秦莞走近,問守在門口的門房,那門房忙道,“半個時辰之前,衙門的人過來把所有人都調走了,說是今天要在錦州城里好好的搜一搜。”
秦莞點點頭進了府門,沒走幾步,便看到幾個仆人抬著一口棺木正往內院的方向走。
秦莞看的眉頭一皺,茯苓見她目光幽深,索性上去問了一問,沒多時回來道,“小姐,柳姨娘的靈堂設在西邊一個偏院里面的,說今天下午去請法師入府,晚上做一場法事,明天就把柳姨娘抬出去埋了。”
秦莞聽著,只覺得這流程有些熟悉!
隨后眉頭一皺,這可不就是當初對待九小姐的流程?!
秦莞心底莫名一寒,沒多說的快步回了汀蘭苑。
院子里一片安靜,秦莞入了正屋,想到秦隸的病,只得繼續去看醫書,廢了半晌功夫,終于又在原有的方子之上做了一些刪減。
秦莞單寫了四五個藥名出來,“茯苓,帶著晚杏去拿藥!”
茯苓走過來接過單子,點點頭走了出去。
看著茯苓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秦莞有些疲憊的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后頸,花柳病實在太難治愈,便是從前在藥王谷求學她也不曾聽說過有什么方子能一定把花柳病治好,可她隱隱的卻記得師父給她說過一個古方,然而那一次師父不過是輕輕一提,她眼下也記不清了,只能憑借她知道的藥理,一個個的試過去罷了。
只希望秦隸的病不要嚴重的太快,否則便是藥石無靈了。
這般想著秦莞站了起來,她坐了太久,以至于腰背都有些酸疼,聽著院子里靜謐無聲,她索性走出了門,站在門廊之下,秦莞先往偏房看了一眼,平日里無事的時候,幾個“晚”都是在偏房待著說話的,旁的主人可能會覺得小奴們在自己房里偷懶,秦莞卻覺得如此甚好,這小院若多幾個人走動,對她而言簡直太吵鬧了。
秦莞又往外走了幾步,房梁上金漆彩畫,房檐之下是兩盞月上西樓的風燈,秦莞伸了伸手腳,目光隨意的朝四周掃去,這一看,秦莞頓時眉頭一皺。
從她的方向看過去,竟是看到臨著蘭圃的側門半掩著!
惱意一起,秦莞大步朝側門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