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遭通明火光的映照之下,秦莞一眼就看到劉春脖頸之上的皰疹,她瞇了瞇眸子,將袍子往下一拉,又去看其左肩和身體左側部分的尸斑,又將其翻動著看了其背部,果然,紫色的尸斑和皰疹重疊分部,胸腹和下半身尤其嚴重。
難怪剛入秋劉春就穿了包裹嚴實的豎領衣裳……
秦莞一言不發的查看著,前后足足兩盞茶的功夫方才停下來。
“如我們所料,他也得了花柳病,看發病的癥狀,比已經知道的幾個人都要早,看得出來,他是吃過藥的,然而效用不大,看他的病狀程度,接下來活個半年都是難事。”
燕遲和霍懷信聞言并無意外,既然在劉春的院子里找到了帕子,便等于坐實了劉春和柳氏的奸情,柳氏身上的花柳病來處自然清楚了。
雖然如此,可看到秦莞波瀾不驚的查看劉春的尸體時燕遲眼底還是幽深一瞬,尸體的尸臭和腐敗便罷了,劉春胸腹和下半身的花柳病潰爛便是他都看的有些不適,可秦莞卻仍然神色冷靜鎮定,仿佛那些令人作嘔的畫面已經見怪不怪。
秦莞如今不過十六歲,她是如何修煉出這樣的心性?
秦莞并不知道燕遲已經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花柳病是在意料之中,秦莞便說起了驗尸的發現,“死者面色青紫,是為勒住頸部導致血液不流通所致,頸部勒痕在喉頭之下,勒痕深,上下部分見血,勒痕在后頸處相交,前后勒痕深度相差無幾,另,死者眼瞳之上可見明顯出血點,死者的后腳跟,有明顯的磨損痕跡,且沾了不少的泥地干土,應當是在外面被殺之時掙扎所留,還有死者的手……”
秦莞說著話,一把將劉春的手拿了起來,“死者的指尖有幾處傷痕,指甲的縫隙之中有枯葉和土碎,相信也是掙扎的時候所留。”
頓了頓,秦莞語氣深重道,“劉春雖然不是力大無窮,可到底也是個成年的男人,兇手殺他的手法和兇手殺柳氏的手法基本相同,柳氏是女子容易受到制衡,可劉春卻不然,哪怕是在劉春毫無防備之下,要殺他也得是個力大之人方才能得手,而劉春身上并無其他傷痕,足見那人是一擊致命。”
“他身上的尸斑顏色最深處和污泥的位置大概相同,眼下已經逐漸擴散至全身,且按壓下去已不見褪色,此外,剛才將他拖出來的時候你們也應該看到了,他的身體已不算僵硬,代表最為僵硬的時候已經過去,再加上他的眼瞳已經渾濁一片,所以推測,他的死亡時間應當是昨夜的此時前后,也就是昨夜的亥時左右。”
時至亥時,入夜已經良久了,秦莞沉靜的話落在這陰森森的紫竹林,莫名的侵染著刀鋒一般的冷肅銳利,燕遲和霍懷信的眉頭同時一皺。
“昨夜的亥時?”霍懷信瞇眸,“昨夜的亥時前后正是我和殿下剛離開秦府不久……所以說,劉春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殺的?”
秦莞將劉春的衣衫整理了一番,“初步斷定是那個時候,而若是沒有記錯,知府大人搜查紫竹林是在戌時左右,戌時的時候,劉春要么在紫竹林躲著知府大人沒有搜到,要么就是他那個時候躲在府中別處,等大人走了他才來了紫竹林。”
默了默,秦莞語聲更涼,“極有可能,是兇手叫他出來的,我們此前以為柳氏多半是被劉管家殺的,可眼下劉管家死了,且和柳氏的死法幾乎相同,那么我們是不是應該懷疑,兩日之前殺柳氏的也是另有其人?這個人是秦府中人,先殺柳氏再殺劉管家……”
說著,秦莞掃了一眼井口邊的巨石,“還有可能,這塊石頭也是他移開的。”
霍懷信眼底一亮,“一定是這樣!能移開這塊巨石!所以就能憑空殺死劉管家!這樣解釋就合理了!可是秦府有這樣的人嗎?”
秦莞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就我的了解是沒有的,可是也不一定,兇手能連殺兩人,自然懂得掩飾,不僅懂得掩飾,還是個藏匿的高手。”
秦莞說著話又看了看劉春的尸體,“初步的檢驗就是這樣了,和柳氏一樣,死因極好確定,只是身上留下的線索較少,再看這勒痕,推測是一類細而結實的線繩,傷口上未留下繩子上的東西,一時還得不出肯定的結論。”
說著,秦莞又道,“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可要剖驗?”
燕遲便道,“剖驗收益可大?”
秦莞看了一眼劉春,“時間過去的有點久,死因又已經明了,收益只怕不大,不過如果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想也可以,只不過要安排一番,在這里是不行的。”
秦莞手邊雖然有寒月,可她在這里將劉春開膛破肚,勢必會鬧的秦府上下皆知,到時候橫生枝節,對目前的秦莞來說,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霍懷信看向燕遲,“世子殿下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