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腳步極快的走在紫竹林外的小徑上。
深夜的雨絲冰冷如寒針,從傘側斜斜的刮在秦莞的身上,秦莞掌心一片冰冷,卻下意識的緊攥著自己的袖口,她滿眸沉色,眉頭緊擰,幾乎是小跑著跟在秦莞身后的茯苓從未見過秦莞這樣的神色。
還未走近,便看到紫竹林之內一片燈火通明。
夜雨潺潺,紫竹林之中雖有涼風穿過,卻仍然起著一層雨霧,竹香伴著雨后泥土的腐臭味頗有些刺鼻的侵入秦莞的感官,秦莞走在鋪滿了枯枝半夜的林間小道之上,腳下的枯枝層堆之中積了水,很快便將她的鞋履沾濕,秦莞卻沒時間估計這些。
沿著主道往內,越是往里面走越是能聽到衙差們嘈雜的說話聲,光是聽著這動靜便能想象,這一次絕非簡單的挖井,而燕遲和霍懷信亦是動用了更多的人。
“殿下,九姑娘來了!”
白楓快走幾步,忽而一聲輕稟。
站在遠處的燕遲回過身來,當即看到了撐傘而來的秦莞,雨還在下,整片林子都濕漉漉的,燕遲目光微垂,立刻看到秦莞被沾濕的裙裾和鞋履,他眉頭微皺一下,大步上前走到了秦莞跟前來,秦莞在前面福身行禮,茯苓在后面為秦莞撐著傘。
見燕遲上得前來,茯苓忙垂了眸不敢直視,可下一刻,她手上握著的傘柄忽然被人一把接了過來,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空了。
茯苓抬眸,有些茫然的看著燕遲,誰知燕遲卻看著她道,“去給你家小姐拿個暖手爐來。”
茯苓有些愕然,秦莞直起身子來也微微一愣,“殿下,不必——”
“誰說不必。”燕遲話音落定,一本正經的握了握秦莞交疊在身前的手,他只是一觸即分,絲毫不帶輕慢之色,然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卻是一點都不避諱?
“你的手太冰了,這里需要你,卻也不能讓你著了涼。”
燕遲一眼落定,看著茯苓,即便燕遲的眼神不帶任何威脅之意,茯苓還是被那一眼看的心神俱震,茯苓點不停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茯苓說完轉身便走,燕遲換了個手執傘,一轉身,站在秦莞身邊為她撐起傘來。
秦莞站在原地有一瞬的失神,她的確很冷,特別是她放在身側的手,斜雨飄飛,她的手背上還有雨點,剛剛燕遲那猝不及防的一觸,秦莞的手背上立刻侵染到了他掌心的溫暖,他和她相觸的時間極短,那溫暖幾乎也是在他手離開的時候散了,然而秦莞交疊的手換了個上下,她左手蓋著剛才被燕遲觸過之地,也不知怎么,竟然覺得自己的手背沒那么冰了。
閑思片刻之間便煙消云散,秦莞看著不遠處那被挖開的極大的井口眉頭一皺,“底下是什么狀況?剛才白楓說,不止一具骸骨?”
燕遲點頭,他一手撐著傘,就站在秦莞手邊,手微微靠后,正個傘頂都罩在秦莞的頭頂,而他自己的半邊肩膀露在外面,卻絲毫不介意被打濕。
“底下還在挖,就這么片刻時間,底下已經挖出了三個顱骨和一堆碎骨,這一次挖的比之前深,這些新填進去的土挖出來之后,底下的污泥又挖下去兩尺深的距離,這兩尺的污泥之中,也挖到了極快零星的碎骨,可真正的骸骨,卻都是在那兩尺污泥之下。”
燕遲語氣沉定,雙眸如鷹隼,秦莞轉頭看了他一眼,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燕遲棱角分明的側臉和他堅毅而冷肅的眼神,秦莞本就是極其專注的人,燕遲似乎也是,秦莞看了一瞬燕遲,又抬眸看了看頭頂的竹傘,和茯苓將傘蓋打的極低又不穩不同,燕遲將傘撐得高二穩,且順著雨絲的角度傾斜著,這半晌,再無一點雨絲飄在她身上。
秦莞心中微微一安,“隔著兩尺深的污泥,想必是當初就埋得極深,至于那污泥之中有碎骨被帶起來,多半是因為這幾年原本的活井變成了枯井,污泥石塊下沉沙土上浮造成的。”微微一頓,秦莞又道,“還有,剛才我看到三叔被大哥送著想要離開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