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遲說送秦莞,便當真是將秦莞送回了汀蘭苑之前,“昨夜又挖出來兩具骸骨,應當是最后兩具了,希望你的藥能讓秦安早些好轉,當年的事雖然知道是秦安的手筆了,但是到底如何還不得而知,還要他自己說……”
秦莞點點頭,“好,我待會便去后面幫忙。”
燕遲“嗯”一聲,“不必著急,快進去吧。”
秦莞轉身入了院子,心底卻在想今日秦安的事,秦安被人下毒,且下了這幾日,毒性積累,造成他狂性大發,精神亢奮之下,連當年的事都不再遮掩,這下毒之人,必定也和當年的受害者有關系,很大的程度,是殺了柳氏和劉春的兇手。
一進了屋子,茯苓就忍不住的咬牙道,“三老爺真是太傷天害理了,竟然喜歡養孌童,連六小姐都看得出來,老夫人卻看不出來,老夫人分明是為了拖延時間……”
“如果我自己的孩子被別人這樣對待,那我真是殺了他的心都有。”
“這么多年,我還沒見過這樣……這樣喪心病狂的人,我若是有這樣的父親,真是還不如死了才好,他自己是罪人,也連累的一家人都不得安生。”
秦莞出去的早,還沒有用早飯,茯苓一邊擺飯一邊說著,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然而她雖然沒多少學問,卻也不會罵人,想了半天也沒罵出什么話來。
秦莞面色也是微沉,一邊落座一邊道,“世上犯下滔天大罪的人皆萬死不惜,只不過在這之間,有些人是受逼迫,有些人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有些人,卻只單單為一己貪欲,而將罪惡加在孩子身上的,委實是我最不愿救的人了。”
“小姐開的藥,會把三老爺治好嗎?”
秦莞搖了搖頭,“他的病已經比秦隸嚴重的多,再加上中了毒,儼然一只腳已經進了棺材,可這個案子,還需要他開口,我的藥不過是為他續命罷了。”
秦莞說完,心底卻分毫激不起漣漪,若非當年入藥王谷門下曾許過誓言,她甚至想在給秦莞的藥里面加上一點別的,他這樣的人,便是讓他在最陰暗的角落最痛苦的腐爛而死都不足以償還罪惡,這么想著,秦莞忽然想到了殺劉春和柳氏的兇手。
秦府家大業大,無端之下,誰會想著去挖秦府的荒井?即便真的挖出了二姨娘的尸骸,也不足以說明什么,若非燕遲在此,便是霍懷信,只怕也要和稀泥不敢和秦府硬來,如果是她,她也不擔保自己不會采取極端手段來揭開這件事。
可是殺了人是要受懲罰的,法理和人情對于常人或許輕重難斷,可秦莞跟隨父親多年,心中早就種下了法理大于人情的種子,不論這件事的幕后兇手和當年的死者有什么關系,終究是一樁悲劇引發了另外一場悲劇,她可以同情憐憫,大周的刑統卻不會。
用完早膳,秦莞便又去了紫竹林,加上昨夜挖出來的尸骸,此番一共從底下挖出了十三具骸骨,直到下午,秦莞和徐河才將十三具骸骨清洗干凈拼湊完整。
“九姑娘,知府大人說應該沒了。”
徐河從紫竹林方向走過來,而從花棚到紫竹林中那口井的位置,如今已經被挖出了一條極深的溝槽,這是知府衙門幾十個衙差兩天兩夜挖出來的,此刻,底下的污泥之中全都被翻了一遍,除了諸如指骨牙齒這些之外,其他的骨頭都被翻找了出來。
“也不差什么了。”秦莞還在收拾長案,雖然還不知這些尸骨的身前姓名,可至少將來下葬的時候不好讓尸骨不全,秦莞不信鬼神之說,可該有的哀思和肅然卻半點不少。
“真是個浩大的活計啊,這兩天兩夜,衙門里的兄弟們都累壞了,這若是做工,只怕蓋一棟房子都蓋好了,知府大人適才還在說,這個月的俸銀一人多加一兩,算作這個案子和此前侯府案子大家的辛苦費……”
徐河說著,眼底生出幾分笑意來,像是十分滿足,秦莞也彎了彎唇,霍懷信這個知府大人的官聲不是白來的,他雖然不是前朝那位青天能吏,可也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今天將這些記下來,明日就可將所有的骸骨送去衙門了。”徐河說著,已拿起了桌案上的紙筆,“這些人里面,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才八歲,哎,真真是叫人唏噓……也不知道她們都是哪里人,家在何處,家中有沒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