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河雖然做的是眾人眼中的賤役,可他到底讀過書,身上也是一股子書生氣,說著說著,也像茯苓似得唏噓停不下來,“都是小女兒家,若是家中還有旁的兄弟姊妹就罷了,若是沒有,如今,他們的父母也到了不惑之年了,家中早年失女,如今老兩口獨自過活,若是有些錢銀就算了,若是沒有的,真是凄苦的很……”
秦莞看徐河,“徐仵作家中還有什么人嗎?”
徐河忽然被問道,不由道,“沒有了,家中唯一的老父五年前去世了,老父早年也是讀過書的,后來在村中還做了幾天教書先生,只是后來得了病一直臥床不起,就這么拖著拖著人便沒了,也是我無用。”
秦莞眼底微暗一下,“難怪你讀書認字,那后來是如何做了仵作的?”
徐河嘆了口氣,面上倒沒有怨色,“為老父治病花光了家中錢財,幸好一個表叔幫忙才將老父的后事辦好,可那之后,在下卻沒了主意,以后總得做點什么養活自己,然而在下無門路,說讀書卻也沒有進過書院,還是那位表叔,他是錦州西邊浠水縣的一名仵作,他說他沒什么能教的,就問在下想不想入仵作行當。”
“在下想著,無論什么行當,能謀生總是好的,于是就跟著表叔學了一陣子,先是在浠水縣里幫忙,后來縣太爺見在下年輕踏實,恰好知府衙門缺個仵作,便讓在下過來了,其實這個位子本該是表叔的,不過表叔說他老了,來了也沒意思,讓在下多來歷練一番,所以眼下要說在下家中還有什么人的話是沒了,不過這位表叔對在下有再造之恩,也算是在下唯一的親人了……”
徐河語氣輕松,絲毫沒有年紀輕輕入了仵作行當的遺憾感,秦莞聽著略一思忖,“徐仵作今年多大?”
徐河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已經二十三了。”
二十三?!秦莞拿著筆的手不由得一抖……她轉眸看了一眼徐河,許是這幾日累壞了,徐河面上胡茬青黑,眼下更是一圈暗色,這么看過去,徐河委實是三十上下了,再想起第一次見徐河,秦莞的第一感覺也覺徐河至少得有二十九了,可他竟然才二十三。
秦莞收回目光,心底有些哭笑不得,隨即正了正聲道,“這么看來,徐仵作還年輕,徐仵作本并非賤役,又讀過書,霍大人眼見得是要重用徐仵作的,等將來有機會,徐仵作可往巡理院尋個職位,從將來或許還能幫著老百姓伸冤問案。”
徐河眼底一亮,可那些本來就是賤籍的人不同,他至少是良戶出身,且大周除了科考之外還行察舉制、世官制,只要他踏實肯干,霍懷信再給他一二機會,秦莞說的這條路不是不能走,他曾經也想過,可心中卻沒底,如今被秦莞這樣一說,心中不由得生出無限的希望來。
“是,在下想到的最好的路也是如此,多謝九姑娘吉言!”
秦莞聞言有些失笑,“徐仵作虛心向學,亦勤懇,定是可以的。”
徐河差點就想給秦莞鞠躬長拜了,心中更是莫名的信服秦莞,秦莞尊口一開,他便真對自己自信不少,“拜謝九姑娘吉言,拜謝……”
將所有的骸骨整理完時間已經不早,這時霍懷信從前院大步而來,許是在外面不好說話,霍懷信將燕遲和秦莞幾人請到了一旁的偏堂之內。
“知府大人,怎么了?”
徐河小心翼翼的一問,霍懷信氣哼哼的道,“下毒之事查不出來,開藥的是錢百韌,拿藥的是兩個小奴,熬藥的是他們院內自己人,最有可能的是那兩個小奴和熬藥的,可是審了一天,這四個人硬是不開口,板子都打了三十了!”
燕遲蹙眉,“若真是有害人之心,也不可能輕易說出來,只是這幾人有何動機?”
霍懷信苦笑道,“就是這里十分奇怪,今日那兩個家奴世子殿下和九姑娘都看到的,說是自小就在秦安院子里的,很多年了,然后那兩個送藥的,也是秦府的家生子,爹娘皆在秦府之內,按理來說,越是家生子越是不敢謀害主人的,可是錢百韌也沒理由下毒啊。”
霍懷信氣的大喘氣,燕遲略一沉吟,“或許還有別的線索我們沒有找到,我總覺的這件事和二姨娘有關系,明日我的人會帶回來楊縣的消息,到時候看有無線索。”
頓了頓,燕遲又問霍懷信,“秦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