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宅子雖然顯得空蕩老舊,庭中的古木卻十分繁多,這卻是新宅子比不來的,秦莞緩緩行過,只見庭中古木皆是南方才有的常青樹,翠蓋如傘,被積雪附壓,猶如樹梢伸到了云絮之中去,秦莞緩步走的,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宅子更深處,這宅子外面看起來便是連綿一片,到了里邊,就更是屋舍千百院落疊堆,秦莞一步步走過來,只見所有院子皆是關門閉鎖,不由有些遺憾,這地方從前當是一個大家族的祖宅,若院院有人,想必熱鬧非凡,如今被皓月師兄買來養病,安靜是安靜了,卻的確有些太過空蕩。
秦莞走的極慢,雖然走了沒多遠,卻用了不少時間,然而就在她打算折身返回之時,一個沒有落鎖的院門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秦莞走過的院子有近十處,這卻是唯一一處沒有落鎖的,秦莞心中一動,莫非這里住著人?
只是是府中下人還是病人呢?
秦莞想著,猶豫的往那院門多看了兩眼,她自然是不會不請自去的,看了兩瞬沒發現異樣,秦莞便轉過了身來,可就在轉身的剎那,院子里一道重重的“咣當”聲猛然響了起來,那聲音隔著院墻傳出來仍然是驚了秦莞一跳,仿佛有什么重物倒地似的。
秦莞眉頭一皺,細聽之下,卻是聽不見人聲,這便奇怪了!
眸光一轉,秦莞不由看向了那層雪厚蓋的屋頂,莫非是雪將屋頂壓塌了?!
這么一想,秦莞朝那院門而去,她微微提起裙裾,道上的雪沒過她的鹿皮靴子,直到了她腳踝的位置,秦莞加快了腳步,眼看著就要到院門口,身后一道人聲卻響了起來。
“秦姑娘要做什么?”
秦莞身形一頓,轉過身來,卻見董叔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她身后不遠處的拐角處,秦莞看了一眼董叔來的方向,他正是從東邊過來的。
秦莞只怕董叔誤會了自己亂闖,當下有幾分抱歉的道,“董叔早……我醒得早出來閑逛,走到這邊的時候聽到這屋子里有些響動,像是什么倒地似的,可是又沒有聽到人聲,不知怎么回事便走近些看看……”
董叔滿是褶皺的臉上生出幾分溫厚笑意來,身形佝僂的朝秦莞走來,到了跟前方才語聲嘶啞道,“秦姑娘不要擔心,這院子里沒有人,只有幾條從外面帶回來的狗,剛才您聽到的聲音,想必是狗又將屋子里的籠子撞倒了。”
秦莞眉頭微皺一下,“狗?怎聽不到狗吠聲?”
董叔嘆了口氣,“狗是夫人的哥哥,也就是白少爺買回來的,起先也是天天動靜極大的,可是后來那動靜吵到了夫人養病,扔出去呢,這荒山野嶺的狗只怕也活不了,所以就用藥給藥啞了,如今不吵不鬧的,至少不愁吃。”
董叔語氣溫和,笑意一出,一雙眼睛便瞇成了一條縫,本是極其和善的面容,可秦莞聽到他說出這些話時,不知為何心頭一凜,再看過去,便覺董叔面上的褶皺如同枯干的雞皮一般,他的整張臉都透著一股子與笑意不符合的漠然。
富貴人家連人命都不在意,更不會在乎幾條狗命,且只是藥啞罷了,論起道理,倒也不算什么,只是秦莞忽然發現,從昨日見到董叔到現在,他每每說話之時都是這幅笑意模樣,這幅笑容不像他愉悅的表情,反倒像一張他臉上的面具。
秦莞心中對董叔和善親近的印象頓時減退不少,又有些狐疑的朝那屋子看了一眼,“原來如此,想來是我多慮了,我以為這院子里也住著病人。”
董叔笑呵呵的,輕咳了兩聲道,“病人都在東后院呢,那邊最是偏僻安靜。”
秦莞眸光微轉,便也學著茯苓的口吻道,“孫夫人在此地養病的話,似乎不應該讓別的病人也常住在此,免得不吉利。”
董叔仍是笑瞇瞇的,“道理是如此,不過少主人本就是醫者,治病救人也是應該的,秦姑娘放心,那些病人住的地方距離少夫人遠著呢,礙不著。”
秦莞點點頭,董叔便又道,“這會子早飯已送到您院中去了,您快回去吃早飯吧,您的裙裾都被打濕了,可當心不要得了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