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蔣元洲,秦琰冷哼一聲,“自是不能,他雖然從前是父親的門生,可也不算父親頂愛重的,這幾年更是混賬的一塌糊涂,若是他政績優良也就罷了,如今這個樣子,不給他按個瀆職之罪便是好的。”
燕遲頷首,“世子果然深得侯爺教誨,侯爺素來清正,想來往后這三年朝中定能政務昌明,侯爺若是能慧眼提攜些寒門上來的能吏,便是社稷之功。”
這略帶贊賞的話讓秦琰笑意更大,心中微動,秦琰看了看擺放在窗邊案幾之上的棋盤道,“殿下這里竟有此物,殿下可愿手談一局?”
二人坐著喝茶說了這半晌的話未免有些無趣,見那棋盤之上黑白子已落了一半,秦琰干脆邀請燕遲對弈,燕遲一笑,“有何不可,請——”
秦琰和燕遲一會兒說到太長公主,一會兒又說到朝中之事,在秦莞聽來都是不好插言的話題,這半晌,她硬是不曾開口,眼下二人又要對弈,雖然表面上一派和朗,秦莞卻直覺覺得有什么古怪橫在二人之間。
“世子先請——”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和殿下客氣了。”
秦琰執黑先行,棋路如同他的人一般,四平八穩,面面玲瓏,燕遲后來者,卻是應對的不疾不徐,縱然如此,秦琰卻也不敢小覷,生怕他韜光養晦來個奇襲。
“殿下回京之后便是新年了,明年開年大殿如何打算?是要回朔西軍中還是留在京城任職?我看此番陛下的意思,倒像是想讓殿下留下。”
果然,對弈之時多言朝政,而二人手中的黑白子一時也變作了朝內朝外的風云暗涌,很快,二人對弈的速度皆慢了下來,那黑與白交融的棋盤之上,赫然一派云譎波詭之象,便如同這大周帝國帝都之中叫人捉摸不定的復雜局勢。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我倒是也有些乏了,回京之后且看圣上之意,若是還讓我回去,那我自然回去,若讓我留在京中,倒也是不無不可。”
秦琰聞言落下一子,“那睿親王的意思呢?殿下可是將來要接管朔西軍的人。”
燕遲笑一下,“父王從來都是不管我的,如今父王年紀越來越大,想法也與我頗為不合,若論起這一點,我倒是更愿留在京中安穩些。”
秦琰眼神微動,睿親王燕凜也是年少從軍,而后軍功赫赫,在眾秦王之間,可說是權力最大之人,而燕遲也走了睿親王的老路子,朔西軍十萬之眾,可說是牢牢控制在燕遲父子手中,然而宮內宮外皆知曉,這對父子之間的關系似乎并不好。
“留在京中也是好事,如今太子殿下剛剛被冊立,又有了早前那件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此番圣上給了殿下提刑按察使之職,只怕便表露了幾分意思。”
因著秦莞在此,秦琰先是繞著秦莞說了幾句,便算和燕遲拉近了些許關系,到了此刻,秦琰的語氣便格外有了一種信任之姿,朝堂政事不可隨便談及,秦琰一副為燕遲打算的模樣,若是尋常人,只怕都要生出動容之心。
燕遲又落一子,“世子此言當真?”
秦琰忙點頭,“那是自然,朝中幾王有爭斗殿下是知道的,可如今太子既然被冊立,那便是大勢已定了,我聽父親說,殿下雖然已經入主東宮,卻還有幾分忌憚,再加上太子也有幾分安邦定國之心,自然是希望朝中得力之人越多越好。”
說著,秦琰又語聲微低道,“太子求賢若渴,親自派了人往益州走了一趟,白氏已經定了,開年之后就會派一位長老入京給太子殿下授課。”
“虛懷若谷,難怪圣上冊立了太子殿下。”說著燕遲一笑,“雖說幼時一同長大,可到底我離京多年和幾位皇表兄也有幾分生疏了,待回京之后還要好好和他們走動走動才好。”
燕遲說的再尋常不過,而秦琰想來也是這個道理,“殿下和太子殿下并著幾位王爺都是表兄弟,再怎么生疏也不會淡了兄弟之情的,別的幾位王爺我不知道,不過太子殿下卻是時常念起幾位親王世子,如今宮里宮外水火之勢,倒是從小長大的表兄弟貼心。”
她二人對弈,秦莞便接了白楓的活計時不時添茶倒水,見燕遲那侃侃而談不露機鋒的樣子,秦莞本以為他只是隨便應付秦琰,可話說到這里她卻暗自心驚了。
秦琰自有常人不及的心性,一開始二人說話皆是打著太極不明其意,可眼下,卻獨獨秦琰一人將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他字字句句聽起來都是在為燕遲著想,可卻是分明的偏幫著太子,而燕遲,則不疾不徐的仿佛他根本是在談論家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