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打眼一看,只見這院子布置的十分清幽,雖是冬日,院內的花木卻并未調令,然而整院也不見一朵纖妍的花,倒是蘭草種了不少,而正對著的是五間正房,開間極大,布置的倒是雅致精細,而左邊又有一道月洞門,秦莞看過去,只見月洞門之內又是一個小院,院內只一排三間正屋,適才那婢女說的佛堂,想來就是那處。
婢女走了進去,燕離腳下沒動,“母妃清修之地不喜打擾,便是我都不許隨便進出。”說著看著燕遲,“母妃只怕不會出來,她最近要抄寫好多經文送去城外的法華寺。”
話音剛落,適才進去的婢女從佛堂門口走了出來,燕離本以為她是要來說恭親王妃不見他們了,可沒想到,那婢女剛站定,繼而又走出來一個人影。
燕離“嘖”了一聲,“我昨日回來母妃都沒出來見我呢,我要是不進去一遭,還看不到她……”說著語氣頗酸道,“七哥才是母妃心頭愛。”
燕遲失笑,抬步往月洞門去,走出幾步回頭,卻見秦莞沒動,他不由道,“跟上來。”
秦莞本還想著要不要繼續扮燕遲的手下,然而燕遲態度明確,她見了王妃而不行禮亦是失禮,便只好跟了上去,燕離搖搖頭,也和他二人一起入內。
滿是肅穆的佛堂門口,秦莞一抬眸便看到站在青衫侍婢之前的中年女子。
看清那人面容的時候,秦莞的腳步甚至微微一頓,她見過的中年女子,江氏,林氏,大伯母胡氏,都算得上美人,可眼前這一個,卻是如此的不同。
她渾身上下不見飾物,滿頭的墨發只用木釵挽起,而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舊的霜色百褶襖裙外面罩著一件淺青色的半舊斗篷,她就那般靜默的站在佛堂門口,目光分明從秦莞身上掠過,卻絲毫沒有重量,秦莞看著她,只瞧見她五官尤其精致,可因她不在意保養,眼下面上生了許多皺紋,而這還不是最讓秦莞揪心的,秦莞看著她,只覺得她的面容都有幾分模糊,她身上的衣裙顏色太淡了,她的神情更是波瀾不驚,她施施然站在佛堂之前,背脊筆挺,眉眼似畫,可她的眼神輕渺,如同她的人一般,好似一縷清幽煙氣,被狂風一吹就要散了。
秦莞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仿佛如此才稱得上她的姿容。
而同時,鋒芒迫人的燕遲也放慢了腳步,便是燕離,也收了那嬉笑怒罵的意氣。
“拜見王妃。”燕遲拱手行禮,“一年多未見了,王妃可安好?”
恭親王妃看著燕遲,她的眸色本就不深,再加上她無波無瀾的眼神,就更叫人覺得她目光悠遠,她抬了抬手,“起來,回來了就好。”
她一開口,語聲亦是無波無瀾的,不像一個做為長輩的王妃在說話,反倒像是燕遲的老友在和他寒暄似的,燕遲直起身子,打量了恭親王妃一瞬,“王妃的氣色比上次見好了許多,可是身體好了些了?”
恭親王妃“嗯”了一聲,“我佛慈悲,護佑于我,好多了。”
她語氣極淡,說完這話,亦打量著燕遲,“你父親可好?”
燕遲頷首,“父王今年不回來,西邊不穩,他身體還好,只掛念著您。”
秦莞只覺燕遲說話時也存了幾分小心翼翼,語聲都變低了,待他說完,恭親王妃點了點頭,“好就好,我亦掛念著他。”說著看一眼燕遲身后的秦莞,“這位是——”
燕遲轉身,“這是秦府九姑娘,就是忠勇候胞弟家的姑娘。”
恭親王妃眸露了然,秦莞忙上前來行禮,“秦莞拜見王妃。”
她雖然著男裝,卻還是福身行禮,恭親王妃并未立刻答話,只上下看了她兩瞬,而后才語聲輕輕的道,“好,起來。”
說著左右看了看,神色終于起了幾分波瀾,“不知你來,一時未備禮。”
說著話,恭親王妃左右看了看,好似在想能用什么做禮物似的,然而她手腕頸上皆是空的,還能有什么做禮物給她呢?
忽然,恭親王妃又看了秦莞一瞬,這一看,她抬手,輕輕將插在自己發髻之中的木簪取了下來,她伸出手來,“來,給你,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