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呼一聲,眾人這才站起了身來,雖然起了身,卻也不敢胡亂的往主位上看去,這殿內雖然被屏風一分為二,可只要位置不在邊角,兩邊便都能看到主位之上的坐次,而此刻,大周皇帝陛下燕淮已經落座,他年過四十,精神矍鑠身形勁挺,體態亦不見分毫佝僂,今日大宴,著一身玄色絳紗廣袖曲領冕服,其上滿繡明黃金龍,雖然未著冠,帝王之威卻顯露無遺。
他生有燕氏皇族獨有的分明棱角,劍眉鳳眸,威儀而俊美,雖然已到了不惑之年面生淺褶,卻仍然風度翩翩龍章鳳姿,若是時光倒流二十年,可想而知該是怎樣俊美無儔的少年郎,因是大宴,此刻的燕淮似乎心情極好,他一雙鳳眸微瞇,唇角微微上揚著,而同時,主位之上尤其明亮的宮燈將他映照的明光熠熠,雖然如此,那雙鳳眸卻是深不見底。
秦莞并非第一次見皇帝,可這一次,卻不知怎么看出了兩分燕遲的影子。
眼風右移,秦莞又一眼看到了當今皇后趙淑華。
秦莞雖然不熱衷與結交權貴,可她到底被定為雍王妃過,又來過年宴,旁的主子不認得,當今天子和幾位出現在年宴主位之上的主子她還是認得并了解了個大概的。
皇后趙淑華乃是趙旌的姐姐,是輔國大將軍趙祐之長女,她是當今皇帝的結發妻子,大婚之時,當今皇帝還只是洛親王,而后洛親王變為太子又登基為皇,她便順理成章的成了皇后,此后執掌中宮鳳印十九年,到了如今,仍然是宮里最為尊貴的女人。
她年近四十,今日著一身明麗貴胄五雙的鳳舞朝服,玄色為底,上繡栩栩如生的醺色火鳳,火鳳尾部和雙眸皆由寶石鑲嵌而成,華麗不可方物,她發髻高聳,釵環步搖滿布,可謂是全場女子盛裝之最,此時雍容端華的坐在燕淮身邊,面帶薄笑唇角微揚,妝容精致的如同畫中之人,秦莞不好直視皇帝,看皇后之時卻稍微大膽了一分,然而趙淑華身上的朝服和首飾太過耀目,秦莞這一眼看去,卻沒能看清趙淑華的眉眼,只依稀覺得她是個纖細毓秀的女子,卻是被一身的貴胄榮華淹沒了。
秦莞眼下看不清趙淑華的樣子,可她卻是見過這位皇后三次的。
年宴一次,另外兩次皆是她被定為雍王妃之后入宮謝禮。在她的印象里,卸下了這滿身釵環的趙淑華同樣貴氣迫人,卻是個眉間籠著愁紋的,心中只有兒女的母親。
這般一想,秦莞不由憶起了當初陪著自己入宮的母親,皇后縱然貴胄威儀,可母親見了皇后,卻嘆皇后待兒女之心,如今她又在此種境況之下見到了皇后,母親卻……
秦莞喉頭微微發哽,嘆了口氣,目光轉向了皇后下手位上。
主位除了皇帝和皇后的主座,二人側下方又設了次座,挨著皇后坐著的,正是其他六位在宮中嬪位以上的后妃,當首的,便是忠國公府所出的貴妃馮齡素。
貴妃位高于其他后妃,僅次于皇后之下,而這位素貴妃,亦是在皇帝還是洛親王的時候便納入王府的側妃,傳言當年素貴妃家世不俗,本是要被家中許給其他親王做正妃的,她卻偏偏和洛親王兩情相悅,后來硬是入了洛親王府。
之后洛親王一朝登基,她便坐上了貴妃之位,一坐便是十九年不說,這十九年來還一直是宮中最為受寵的妃嬪,哪怕后來又有新人無數,如今皇帝最常去的還是貴妃的寢宮,因是如此,忠國公府這十多年來一躍成為京城公侯之首。
馮沉碧嬌柔如柳,這位素貴妃也和端華雍容的皇后大為不同,比起皇后被華服和釵環淹沒的貴胄,馮齡素則要顯得清雅的多,她今日只著了一身煙青色的繡云紋宮裙,云鬢半挽,釵環也不過三兩只,如此打扮,便顯得尤其年輕,再加上她和皇后年紀相當卻保養的極好,毓秀的眉眼,和吹彈可破的肌膚,都讓她身上充斥了幾分少女的鮮妍,而又因多年承恩,她眉梢眼角中又自有女兒家的嫵媚嬌態,在奢華迫人的皇后身邊,猶如一支皎月下的清荷,三分清雅三分柔婉,還有四分待君采擷的楚楚風情……
后宮中的主子們各有手段,可看得出,馮齡素將一個“柔”字用到了極致。
皇帝或許需要一個母儀天下雍容貴胄的皇后,卻絕對更愿意親近一個年輕纖妍楚楚動人,有著更多溫柔體貼會臣服于他身下的貴妃,馮沉碧似乎是想學馮齡素,可她還是真正的心思淺薄的少女,學了三分表象,骨子里的那股勁兒自是不同。
不知是不是忠國公府的人給秦莞的印象都不好,看著那亭亭清雅的素貴妃,秦莞下意識的覺得她要比主位之上的皇后要危險的多,皇后至少鋒芒在外,可素貴妃,沒有人知道她嬌柔的外表之下藏著怎樣的心思……
馮齡素身邊還坐著幾人,秦莞一一看來,卻分不清誰是宋國公家的那位宛妃,今日能到年宴的都是要么誕下了皇子要么極其受寵的,宛妃誕下了五皇子,是一定會來年宴的,秦莞認不得,便也不再多看,眸光一轉,看向了皇帝身邊。
皇后那邊坐的皆是妃嬪,皇帝這邊卻坐著皇子公主,而在這些皇子公主之中,尤其以太子為首,因為如此,太子燕徹的位置要比其他人更靠近主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