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親密如斯,燕遲也絕不會在秦莞面前露出滅頂的憤怒。
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無法自控情緒也是一種軟弱。
秦莞回了水榭,白櫻當先侍候了秦莞梳洗,等她梳洗完畢,已經過了兩盞茶的時間,窗外夜涼如水,秦莞站在窗前,總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白楓有些躊躇的站在門外,秦莞看到,忙道,“我在這里候著,你去看看他。”
白楓搖了搖頭,“郡主不要怪主子,主子這些日子太難熬了,下午給王爺更衣的時候,主子連眼眶都沒紅一下,那么多人看著,主子太難了。”
秦莞無奈搖頭,“我怎會怪他?我知道他心境如何。”
白楓松了口氣,適才燕遲態度頗為強硬,連話都沒和秦莞交代一句,白楓生怕這個當口秦莞又因為這些生氣,那自家主子就更難了。
秦莞擺了擺手,“我這里當真無礙,不是天亮之前要封棺嗎?你去看看。”
白楓略一猶豫,這才點了點頭。
秦莞便坐在了窗前的矮榻之上,晚間的時候吳管家說過,說明天下午便要出殯下葬,睿親王的棺槨是要下葬在皇陵的,而皇陵在城東南的倉衡山上,這一來一去,得花上三日時間,秦莞定定的坐著,眉頭緊皺。
睿親王的傷痕是有問題的,至少不是外面瘋傳的那般,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莞只覺得面前濃霧彌補,可事實已定,連昭告天下的訃告都有了說法,現在就算自己陪著燕遲去皇上面前說這話,皇上會信嗎?
又或者,皇上不僅不會信,還會……
秦莞緩緩的閉了眸子,剛才驗尸用了半個多時辰,她身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過來這片刻,那股子疲累又沉重的勁兒也沒能緩的下來。眼下腦海之中想到了諸多可能性,頓時覺得肩上仿佛壓了一座山似的,她不自覺的靠在矮榻一旁的案幾上,竟然就這般昏睡了過去。
夜色一點點流逝,很快到了最為黑暗的黎明時分。
睡夢之中,秦莞又看到了燕遲那刀鋒一般的側臉,他整個人是那樣的冷酷,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忽然,他緩緩的轉過身來,一雙眸子無波無瀾的看著自己,秦莞在夢中看的清清楚楚,燕遲眼底的深邃不見了,瀲滟的桀驁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雙被憤怒和悲痛填滿的眸子,忽然之間,他一把抽出身側之劍朝她劈了下來——
“啊——”
秦莞輕呼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神思還未定,便看到自己身邊坐著個人。
燕遲坐在昏光之中,一張臉辨不清情緒,可等她看過去,卻看到了燕遲眼底的關切和壓抑的苦痛,秦莞一愣,幾乎是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燕遲。
燕遲一愣,不知道秦莞這是怎么了。
他剛走進來,剛坐下,整個人的魂魄仿佛都丟在了那靈堂之中,他下意識的知道秦莞睡著了,于是他手腳極輕,可忽然,秦莞輕叫一聲醒了過來。
秦莞將他抱的極近,整個人的呼吸都還未平穩,燕遲回神,總覺得秦莞連他失掉的魂魄都抱了回來,他整個人有了知覺,心臟重新開始跳動,耳邊的轟鳴消散,也能開始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他一把抱住秦莞,“怎么了?做噩夢了?”
秦莞還有些不安,雙臂恨不得纏進他骨肉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