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入了正華門,從那黑幽幽的城門洞之下走出,燕遲背脊一挺,活生生將自己變回了太子,他冷著臉,肅著眉目,任是誰看到他,都覺得他高深莫測威勢懾人。
有些習慣養成了,就很難改變,就好比他的神態,好似一張面具戴在他臉上,因為戴的太久,有朝一日他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時候,卻發現這面具怎么也摘不下來了,他享著無上的尊榮,可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萬分悲哀。
“殿下,可是要回東宮?”
燕徹回過神來,“不,去見母后——”
侍從得令,太子車架往坤寧宮去。
到了坤寧宮之前,燕徹一眼就看到了從宮門之中走出來的燕綏,燕綏身邊的小太監背著一個布袋,看那形狀,里面大抵裝著筆墨紙硯的東西,而燕綏邁著小短腿,正面色懵懂而天真的朝外走,一看到他,燕綏明顯的瑟縮緊張了一下,然后低頭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他們是兄弟,可是如今,除了燕蓁,已經沒人喊他太子哥哥了。
他不說話,燕綏就不敢抬頭,燕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沖動,如果,此時他告訴燕綏,那只金雀兒已經死了,他會是什么表情?
燕徹心底詭異的生出一抹快意,可很快,他回神似的苦笑起來。
他竟然和一個小孩子較真,他真是著了魔了!
“來坤寧宮做什么?”
燕綏縮了縮脖子,“給母后看臨的帖子。”
燕綏在念書了,他如今已經有五歲多,聽說只能堪堪寫幾個最簡單的字,而他這么大的時候,早就已經被皇后逼著背長篇經典了。
燕徹“唔”了一聲,繞過燕綏進了坤寧宮。
趙淑華沒想到燕徹這時候要來,笑道,“不是說你出宮了?怎么這么早回來?”
燕徹盡量斂下一切情緒,先看了一眼其他人,趙淑華會意,揚了揚下頜,侍婢門魚貫退了出去,“怎么?有事要說?”
燕徹道,“母后,當初您為何要殺了宋希聞?”
趙淑華唇角笑意微散,“今日,是去見秦述,還是去見鄭白石?”
“秦述。”燕徹從善如流的作答,只要是他的母后問,他極少有不開口的時候。
趙淑華嗤笑一聲,“我就知道,若是鄭白石,他不敢問的,這就是世家勛貴的不好之處,一點點甜頭,就能讓他們生出更多的念頭。”
一轉眸,趙淑華語聲悠長的道,“宋希聞啊,不識抬舉就殺了。”
“母后——”
他的母后,做任何事,都會有自己的理由。
不識抬舉就殺了這種話,明顯不是他母后的風格。
趙淑華看著燕徹,“徹兒,這個緣故重要嗎?晉王出事,這個人是唯一的人證,當然是他死了比他活著對我們有利,唯一的遺憾是,我用了朱于成這個人。”
燕徹有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他的母后習慣了掌控一切,更習慣將一切陰暗都隱匿在他面前,而很顯然,這不是他在等的答案,“母后,王翰雖然跑了,但是成王或許會找到其他的事,萬喜的事不可能再來第二次。”
趙淑華看著燕徹,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數,只要王翰沒被抓住,那這些都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