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博易低頭顫聲道,“雖然病重,可我也是男人,當時氣的狠了,靜承又受了傷,我……”
陸由心痛苦的閉了眸子,半晌,忽然一揮手,“此事!此事我還要考慮而已!你先回去,明日,明日我會有定奪!”
陸博易抬眸看著陸由心,比起陸由心和秦莞,此刻他顯得更平靜些,“由心,不必狠不下心,我這病雖然在秦姑娘手里得了幾分好轉,可是……可是我也知道我至多也就幾年光景了,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其實已經知足了。”
陸由心蹙眉喝到,“我說明日決斷便是明日決斷!我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你先回去!”
這么一說,陸博易才緩緩垂眸,大抵想了片刻,又才顫顫巍巍的直起身子來,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陸博易腳步沉重,背影佝僂,陸由心看著他的背影又是一陣淚意,直看到陸博易走出了視線,她才一個轉身緊緊拉著秦莞的手低低嗚咽了一聲,“怎么會……怎么會是這樣!”
秦莞連忙扶著陸由心坐下,“姨母……”
陸由心平靜不下來,“難怪,難怪你說我若是知道便要傷心,竟然是五哥!莞兒,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五哥自小與我交好,幾位表兄之中,最是正義仁慈不過,為什么這般好的人卻要遭遇這么不公的事?!他要我送他去牢里,我便真的要送他去牢里嗎?他遇到你這樣的大夫才能多得幾年光景,若是眼下去了牢里,豈非……豈非是讓他上斷頭臺!”
陸由心一手抓著秦莞一手捂著心口,不過片刻功夫,面色也似紙一樣白,秦莞心疼不已,啞聲道,“姨母憑著自己的心意便可,五表叔……五表叔也實在是可憐。”
這么一說,又牽出了陸由心的難過來,“靜和是他們夫妻的命根子,若是沒有這個孩子,五哥只怕更是沒有多少活下去的念頭,這些年來靜和成了半個大夫,都是侍疾練出來的,他是最孝順的孩子,天下間沒有比他更孝道的了,這樣的情分,是多少親生父子都比不上的!五哥怎么可能不護著他……”
秦莞點了點頭,腦海中又想起了陸博易剛才的模樣,他面上的痛苦是真的,自責也是真的,那眼淚,卻不是為了自己流的,他將前后因果編的滴水不漏,又將陸靜承被殺的細節也說得十分清楚,足見,是知道陸靜承到底是為何被害的,自然也知道陸靜和吃了多少苦頭,他是心疼陸靜和極了才來頂罪。
他今日所言,大半是假話,可那句他為了陸靜和什么都做得出卻是真的。
秦莞心底不知是感動還是嘆息,只輕聲安撫陸由心,好半晌,陸由心才止了悲痛,摸了摸眼角,一把握住了秦莞的手,“莞兒,此事……此事我要好好想想,若我……若無護著五哥,你可會鄙薄姨母?”
秦莞淺吸口氣,搖頭,“不會,但憑姨母做主。”
陸由心點了點頭,看著門口的方向卻是一陣失神,這片刻間的變故,好似將她三魂七魄打散了,這么多年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會兒她卻無措不忍,愣了許久,才想起來秦莞還在,忙道,“莞兒,你且回去歇下,我自己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陸由心說著站起身來,腳步虛浮的往內室走去,秦莞心口堵堵的,站了片刻只好轉身朝外走,走動之間摸到了袖袋之中裝著的證詞,猶豫了一瞬,她將那證詞往袖袋更深處放了放。
秦莞來時心境便十分復雜,離開的時候就更是沉痛難言,沿著小路往菡萏館走,越走秦莞心底越是生出一種復雜的鈍痛,這鈍痛來自于對陸博易的同情,更深處,卻是她內心深處的矛盾對峙。
好人不該有惡報,可是……真的就讓陸由心這個做決斷的人被蒙在鼓里嗎?
平日里走半刻鐘的路,秦莞今日足足走了一刻鐘,等到了菡萏館門口,秦莞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此刻的她全身冰涼,可她看著菡萏館的院門卻怎么也跨不進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