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陋室豈減書劍意
不過館閣體是滿清時代的說法,在賀方如今身處的這個時代則是稱作三館楷書所謂三館,是昭文館、史館、集賢院的統稱,也稱崇文院。其地位在朝堂諸多館閣中最為尊崇,此時的宰相都是兼著三館大學士的館職只是不論是何等稱謂,要想進學參加舉試,寫在試卷上的字體最好是這一種,否則讓負責謄抄試卷、以防考生考官串通作弊的書吏錯認了幾個字,那可就真是欲哭無淚了。
書卷中的文字雖是工整,但所用的紙頁卻甚為粗糙,書頁邊緣裁剪得也不平齊。很明顯韓岡制書的手藝并不過關。而一摞摞堆積書桌和書架上的書卷,不僅僅是賀方方才所讀那本《論語》才制作得如此粗糙,其中大約有一多半都是書寫整齊、制作粗糙的韓記出品。
賀方并不懷疑這些手抄本的出處,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離家遠行,寄寓在城外的破敗廟觀中。白天入城求學,夜中則就著殘燭月光,奮筆抄寫從同窗學友處借來的珍貴書籍,無分寒暑,不知節慶。這一幕幕的辛苦筆耕的記憶仍清晰至今存留在韓岡的腦海內,而為賀方所繼承。
韓岡的毅力和耐性,賀方有點驚訝,但算不上佩服。大概跟自己高中時的努力程度差不多。都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沒有一日輟筆。
‘十年寒窗已過,可惜沒能等到金榜題名的時候。但就算苦讀十年,能中進士的機會,也不過像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比還沒擴招的大學還難考千百倍,這筆投資還真的不合算。’
承平了百多年,擁有兩千余萬戶口,賀方估計差不多應該有一億子民的大國,如今是每三年才錄取三百余名進士,平均一年只有一百。
而且進士科取士向來是東南多,西北少。福建、兩浙的軍州,一科出十幾個進士都不稀奇,甚至一個世家大族,一科出了五六個進士的事也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而陜西一路二十多軍州,哪一科進士加起來能超過五個,都算是大豐收。連續十幾科都沒一個進士出頭,在西北的軍州更是常見。至少在韓岡留給賀方的記憶中,好像從沒有聽說這二三十年來秦州有哪位士子得中進士。
五六百萬人口的陜西路,每科進士都是個位數,平均到一年中,不到百萬分之一的比例讓人想想就感到絕望。
讀書、進學、參科舉、中進士,是賀方的這具軀殼原主人十年來的唯一追求。但希望如此渺茫,投入回報如此之低,讓賀方對科舉完全沒有任何興趣。他現在心中都在轉著該怎么利用自己擁有的知識就像造烈酒、肥皂、玻璃之類在這個世界攫取地位和財富的念頭。
只是初來乍到,賀方很清楚表面文章是肯定要做一做。至少不能讓韓岡的家人,看破他與韓岡的不同。每天讀書,習字,過去韓岡如何做的功課,如今賀方也照樣去做一遍。每天早上起來刷牙洗臉后便是讀書,也幸好這具身體十八年來的記憶基本上都保留了下來,賀方依樣畫葫蘆并不算為難。
日復一日讀著經書,賀方不免有些氣悶。九經三傳韓岡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只要看了第一句,全篇都能背下來,甚至連比經書還多數倍的注疏都能背個不離十。這些記憶,賀方很順利的繼承了下來,一般只要提個頭,自家就可以很順利的背誦下去。不過賀方還是著意日日誦讀,即便再深刻的記憶,如果不去時時溫習,還是照樣會消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