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考題出來了,韓岡照舊胸有成竹:“漢設伏羌校尉,以羌人攻羌人,唐設安西都護,以西域定西域。以學生愚見,當以漢家兵屯為根本,親附者用之,不順者攻之,威服董氈,團聚眾部,十萬大軍舉手可集。此一事,可謂之斷西賊右臂。待王師北上興靈,河湟吐蕃便可自西而攻。如此西賊可滅,興靈可復!國恥得雪,青史上亦可留下名號……”
王韶輕輕擊掌,神色卻是淡淡。韓岡的話幾乎是他上書天子的《平戎策》的翻版,與他心意相合。但其中的空話很多,任何一個對西事有一定了解的士人都能說出這么一番話。王韶他需要的是能處理實際事務的人才,如此大局性的言論,應該是由自己說給天子和宰相們聽。
“不過在河湟屯田可不容易!”王韶像是在挑刺,“那里可不是種地的好地方。”
“河湟兩千里,為漢隴西、南安、金城三郡之地。漢宣帝時,趙充國留屯金城盡平諸羌。東漢建武年間,馬援也說河湟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此沃土,只要有人,如何屯不起田反倒是收服諸部要麻煩一點。”
“如何麻煩”
“有黨項在,吐蕃諸部就多了一個選擇。如果逼得太緊,讓他們投了黨項,反而會弄巧成拙。必須攻心為上,利誘為輔。而征討最好只用在其中一家身上,用以懾服眾蕃。”
“如何攻心利誘”
“如今吐蕃諸部多虔信浮屠,唃廝羅之名便是吐蕃語中佛子之義,可為明證。當請朝中遣派膽識、才學、醫術皆是過人的高僧大德入河湟弘法,他多收一名弟子,我大宋便多一個忠心的蕃部。忠心的蕃部多了,河湟自然再無法脫離中國控制。至于利誘,無外乎冊封、賞賜,還有市易。”
“那攻打的又該以誰家為宜”
“河州為河湟北部重心所在,處于水陸要隘之上。其地之主木征是瞎征之子,唃廝羅的長孫。其人素來狂悖不遜,不服其叔董氈號令,又交通西賊,有取董氈而代之的野心。剿滅木征,奪下河州,可以示好董氈,亦可威服之。河州地處青唐北部,王師領有此地,董氈便無法與西賊聯絡,也只能投靠于我……”
韓岡侃侃而談,一切都已爛熟于胸。王韶的問題都在他的準備之中,更確切的說,他回答王韶的考題時,都是刻意將話題帶往自己準備充分的領域,從而影響王韶的出題偏向。這種與人辯論上的進階技巧,韓岡前世是刻意練過,連聲音、手勢、眼神都在計算之內,可不是王韶一時間所能看破。
一問一答到了最后,王韶也不得不點頭稱贊:“張子厚真是會教徒弟。”
走得累了,王韶在路邊一張長椅上舒舒服服的坐下,韓岡和王厚沒資格坐,只能在兩邊侍立。王韶抬手輕撫還沒有打磨過的椅身,對韓岡笑道:“這長條交椅倒不錯,坐和躺都可以,虧你想得出來。”
韓岡微笑的一欠身,前面他已經通過考核,如今就該說正題了。看得出這只是王韶的開場白,他便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