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得把他從王韶身邊弄走!如果有機會,栽他一個贓罪那就更好……’
韓岡忽然間一陣毛骨悚然,方才他轉身間無意中對上的眼神陰冷潮濕,讓他只覺得有一條冰冷膩滑的毒蛇,在背后蜿蜒盤旋。他貌似不經意的四面張望,但那道眼神卻再也沒有出現,唯一能確定的,方才盯著自己的是聚集在春牛旁的秦州官員們。
韓岡向那里望去。李師中四平八穩的站定,只是眼皮半耷拉著,大概是在等著鞭牛儀式結束。緊跟在李師中身后的秦鳳路兵馬副總管卻正好往他這里看來。
韓岡略略低頭,避過那道審視的目光。
秦鳳兵馬副總管竇舜卿是個新面孔,就趕在臘月中,他受命來秦州上任,據說是為了頂替了顢邗無用的前任。可竇舜卿須眉花白,腰桿也微駝,看起來比張守約還要老上許多,也完全沒有張守約身上百戰功成的氣勢。乍看上去像個文官,而且是庸庸碌碌的文官。
正如竇舜卿的外表,韓岡也沒聽說新來的竇副總管有什么出眾的戰績。好像就在京東【大體是山東】打過海盜,還有就是在荊湖北路【今湖北】剿過叛亂的蠻瑤。
韓岡祖籍京東,自他祖父那一輩才因故遷來關西,聽到竇舜卿為老家剿滅賊寇的事跡,倒有幾分親切感。但如今的海盜,其實就跟前日死在韓岡手上的過山風差不多,一伙也就十幾人、幾十人的樣子。若是剿滅海盜都能算是戰功,那他韓岡手上的戰績,便已經不比竇副總管在京東差了。
竇舜卿是承繼父蔭而得官,其父好像升到了橫班,是朝中總計不超過三十人的高層將領之一。而竇舜卿本人,甚至比他父親還要官運亨通,竟是以殿前都虞侯、邕州觀察使的身份,來領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一職!
駐扎在開封府界的十萬京營禁軍,分屬兩司三衙統領。兩司是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而侍衛親軍司又分為侍衛親軍馬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這兩司與殿前司便合稱三衙。其中殿前都虞侯便是殿前司排名第三的統兵官,僅次于殿前都指、副都指揮使,統領著京城內外拱衛天子的班直侍衛,以及捧日、天武等上位禁軍。
不過放到竇舜卿這里,殿前都虞侯就不是實領的差遣,而是與向寶‘帶御器械’的加銜一樣,是一個榮譽性的頭銜。比起天子身邊的宿衛,殿前司統兵官當然要遠遠高出一大截。向寶能讓前任副總管形同虛設,但在竇舜卿面前卻根本抬不起頭來。
在關西,名位能與竇舜卿相抗衡的武臣,也就只有宣徽南院使、靜難軍節度留后、判延州兼鄜延經略使——郭逵一人。
而觀察使一職,同樣是武臣中屈指可數的官位,世稱為貴官,僅次于節度使和節度留后,排在武臣等級的第三級,其下是防御使,團練使和刺史。
通常這等貴官,不僅是給武將,更多是封給宗室或是外戚,偶爾也有文臣得以加銜。濮王的第十三子趙曙,也就是英宗皇帝,被仁宗過繼來為皇子前,便是個團練使,人稱十三團練,比竇舜卿的觀察使還低兩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