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菜來去還是悄無聲息,知客最后在屏風處站了一站,見兩位客人沒有其他吩咐,便躬身退出門去。小心的將門掩好,廳中就只剩下劉易和中年侍制兩人。
只有午夜時分,山中寺觀才有的寂靜降臨在廳內,廳外的雜音一點也沒透進來。小廳以蓮為名,窗棱、桌案、梁椽,乃至杯盤碗碟,處處都打著蓮花的記號。就連在窗下燃著的熟銅火盆,也是一朵完整的千葉蓮花。裊裊香煙同樣自荷花花苞形制的青銅香爐中絲絲縷縷的升起,在廳中擴散開。一股淡淡綿香在鼻尖傳遞,香味清而醇,不似尋常薰香的濃烈,正是應了這間荷廳的特色。
劉易無意多看,廳中死一般的寂靜讓他坐得很不自在,他陪著小心,問道:“不知侍制喚下官來此,為得何事”
中年人第二次開口,說得話多了一點:“……近日可有一名秦州新選人來流內銓遞家狀注官”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有天子親下特旨的。你可知道”
劉易當然知道。天子親下特旨,為年歲不到的選人派定差遣,這還是新條貫頒布后的第一次。身為流內銓令丞,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是不是韓岡”
“沒錯,正是他!”
“不知侍制想要他如何”劉易還明白,韓岡已經被定了差遣,如果要幫他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了,既然侍制提及他,只可能是使壞。
“兩天后,安排他參加銓試。”中年人的要求很簡單。
劉易吃驚的猛搖頭,這怎可能做到:“銓試是為了定差遣,但他本已有了天子特旨,差遣早定下了。秦鳳路經略司勾當公事,兼理路中傷病事宜。根本不需要再參加銓試啊……”
中年人身子略略前傾,只一動,在劉易眼里就如山岳傾頹,迎頭壓來,只覺得沉沉的有些難以喘息。就聽中年人問道:“韓岡……他有沒有出身”
劉易老實的搖頭回答:“沒有!他只是個靠舉薦得官的布衣而已。”
“無出身者注官候闕,難道不是必須要參加銓試嗎”中年人輕輕笑了幾聲,有著一點偷了空后的得意,“朝廷即有條貫在,依律而行便可。汝等盡忠職守,天子還能說不是不成”
“……下官明白!”劉易略一思忖,便點頭稱是,對面的人說得的確沒錯。他笑道:“請侍制放心,下官自然會好生料理韓……對了!”劉易的眉頭又一下皺起,“新官銓敘,陳判銓肯定會在場。下官從何下手”
中年人臉上的微笑書寫著自信,輕輕點著酒杯的手指,讓一圈圈波紋在銀邊裝飾的液面上回蕩,好像就是在說著一切盡在掌握中,“你們的判流內銓事,那一天不會留在衙門里。在京百司,每天都要輪上兩人上殿廷對,奏報司中大小事務。兩天后,正好輪到陳襄和度支司的左仲通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