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回答得直接,讓王韶嘆了一口氣:“早知如此,就留下竇舜卿了。等李師中走后再對付他,也是一樣。”
在魚和熊掌之間挑一個出來,已經是讓人大費思量。而要在臭肉和爛蝦之間挑一個,更是讓人頭疼,韓岡兩個都不想要。可回想起方才李師中臉上得意的笑意,就能知道他對代替竇舜卿被留任秦州充滿了信心。
方才在大堂上,王韶跟李師中一樣都在笑著,但他笑得有些發僵,盡管外人看不出來,但韓岡跟他處得久了,卻是一眼就看了個透底。李師中得意了,王韶要能開心的笑著那才叫有鬼。
韓岡輕輕咳嗽了一聲,雙眉緊鎖的王韶又看了過來。韓岡說正事先清嗓子的毛病,他們也習慣了。而王厚雖然聽得不明不白,但見到父親神色嚴肅,知道說得是見大事,也不插嘴,在旁靜靜的聽著。
就聽見韓岡說道:“記得在下前次去京城,正是二月初的時候。那時正巧碰上韓相公上書天子,反對青苗法,備言新法擾民亂國……”
韓岡說到這里,便是一頓。他的話自是有的放矢,讓王韶腦筋飛速轉了起來,嘴里問道:“就是讓王相公告病求去的那一次”
韓岡點了點頭:“王相公此舉,當然不是真的要求去。其實就是在跟天子說有我沒他,逼著官家在變法和不變法中間二選一。”
王韶聞言心中一動,這番話韓岡從京城回來后就跟他說過,但現在這種情況下提起,當然另有深意。王韶的眼睛瞇了起來:“玉昆,你是要我學著王相公”
韓岡微微一笑:“王相公的招數學不來,但將其本意學來也就夠了。”
“有我沒他嗎”王韶雙眼瞇縫得更厲害,將目光壓縮得更為銳利。
韓岡又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竇舜卿今次赴闕必然是一去不回。天子要維護秦州內部穩定,不可能讓一個在秦州聲名狼藉的官員坐上知州兼一路安撫使的位置。而向寶的座位也給張守約頂了。當竇、向二人盡去,秦州軍內地位最高的三人中,碩果僅存的李師中,自然能穩守他的位置。看透了天子心思的秦州知州,所以才能笑得那么得意。
李師中、竇舜卿還有向寶這三人,就是河湟開邊一事上的三塊絆腳石。王韶在秦州枯守兩年,費盡心力,抓住了時機,才有了托碩、古渭兩次大捷。而平戎策中用屯田、市易二策,以根本隴右的計劃,至今未能施行。
韓岡早已下定決心要助王韶早日功成凱旋,就絕不會容許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還留在秦州。今次是難得的機會,連續兩次大捷讓王韶和河湟拓邊之事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直線攀升,如果不趁此良機盡快逐走李師中三人,誰也說不準日后局勢還會有什么樣的變化——說不定過幾日王韶連續慘敗個幾場,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原定的計劃是將留任機率最大的竇舜卿跟著李師中和向寶一起趕走,現在雖然算是有點弄巧成拙的味道,但也不過是把目標由竇舜卿改為李師中罷了。
韓岡的提議,就是要讓天子明白,最后留在秦州的李師中與王韶水火不容,逼得天子在兩人中選擇一個。而最后究竟會選擇誰,他有著足夠的把握。王韶也同樣有把握,不再向韓岡做確認,而是問起兒子這一趟去京中有何見聞。
官宴準備得很快,王韶只問了兒子幾句話,來通知赴宴的小吏已經走到了門口。
大堂中,李師中和王中正在上首分賓主坐下。坐在左右兩排席位上的,則是秦州城中的所有官員,皆是分著官位高低坐下。韓岡剛剛晉了一階,位置則向上提升了幾位。而王厚和趙隆兩人,也夠資格參加,只是坐在了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