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手段,自不會讓他們有機會作出不軌之舉!”章惇對韓岡的擔心毫不在意,他抬頭很自負的說道:“大凡役人者,授其法而觀其成,茍不如法,自有刑律候著!使人可盡其才,吾當為之。底下的瑣事,便由他們去做。吾只需做一監察,又何須事必親躬當然能有空喝茶閑談。”
章惇的一番話,讓韓岡有會于心。他贊道:“如果在下說檢正疏其小節,執于大略,乃是宰相氣度,不知算不算奉承”
章惇聞言,頓時放聲大笑,“玉昆之贊,吾當仁不讓。宰衡國事,吾之所欲,也是遲早之事!”
章惇絲毫不掩飾他的野心,韓岡也不免要佩服他的自信。宰相一職,開國以來,也不過幾十人坐上去過。就算是一榜狀元,能做到宰相的,也不多見。乃是人臣的巔峰,不是那么容易爬得上去的。韓岡雖也是有心于此,但現在還做不到章惇這般能放聲豪言,這其中,并不僅僅是性格上的差別。
又說笑兩句,章惇終于跟韓岡談起正事。他收起了笑容,正色對韓岡道:“其實今次中書發文招玉昆你上京,主要還是天子想見玉昆你。你在過去立下的那些功勞就不提了,天下間,弱冠之年便有如此功績的也就玉昆你一人。你的名字,早已讓天子記下。現今連韓子華都上表要用你,官家當然想見你一見。”
章惇說到這里,停了一下。看了看韓岡,卻見這位年輕人仍是一副從容淡定的微笑,不見任何情緒上的波動。章惇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起韓岡寵辱不驚的氣度來。換作其他官員,聽說天子一直看重自己,趕著要召見,怕都是要涕淚橫流、激動不已了。
又喝了口茶,斟酌了一下言辭,章惇方才道:“不過玉昆你昨夜在王相公那里,把話說岔了。對橫山的事指手畫腳作甚,冷水也不是你該潑的。”
“事關國事,不能欺瞞。”韓岡很堅定的搖了搖頭,但又很坦陳的說道,“不過這也是下官不想離開秦州的緣故。”韓岡自知他的一點小心思,畢竟瞞不過明眼人,還是直言為上。
“我知道因為有王子純【王韶】在,加上你在河湟的心血,所以才不想離開秦州。可你要看看是誰對你說話!王介甫!韓子華!兩名宰相都要你去延州,你還推搪什么!讓你去延州,就去好了,把療養院辦起,將傷兵們照管好,其他的事何須你操心功勞不會少你的,有過不會攤到你身上。你以為天子和王相公對你的看重是句空話嗎即便橫山那邊,最后結果真如你所說,也不過連帶著吃點排頭,最多降一官,轉眼就會升回來,甚至能超遷一官補償玉昆你!何必把話說得那么絕”
章惇近乎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讓韓岡有些感動,但他并沒有半點后悔,他相信自己的決定和判斷——韓絳必敗無疑——只要這一點確定,不論王安石現在怎么想,只要最終橫山戰略宣告失敗,那么最后的勝利必然是他韓岡的。
“不如此,不足以證明下官對橫山戰事的看法!”
章惇深深盯了神色堅毅的韓岡一眼。無奈的搖起頭,嘆起氣來:“現在說什么都遲了。王相公已經發了狠,延州,玉昆你還是要去;功勞則是你自己不要的,日后就不會算給你;還有覲見天子一事,也一起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