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的臉色這下終于有點變化了。人心當真難以預料,韓岡的確是沒想到王安石竟然還會耍小孩脾氣。現在王安石硬是要他去延州,加之韓絳的兩本奏章還在天子案頭上,兩名宰相一齊用力,這個任命想推掉都難了。
“其實王相公雖然有些火氣,倒也沒真的阻攔官家召見玉昆你。昨天三更時,官家還特意遣了內侍到中書來。說是要中書候著,等你入京,就即刻安排你越次入對。”章惇抬眼看了看韓岡,又嘆著:“不過當值的馮當世給擋回去了!”
韓岡將提起的心放了下來。夜半傳諭,這實在太過了一點。這已經不是受寵若驚的問題了,要是沒被馮京擋回去,那自家可就是成了眾矢之的。御史臺里的臺官們,說不定就要盯著他韓玉昆,也好來完成每月的功課了。
可以算是逃過一劫,韓岡倒也有著一點感謝馮京的意思:“馮大參之剛直,著實令人敬佩!”
“剛直”章惇不屑一笑,不只是針對韓岡的話,更是為了他對馮京的評價,“對上天子的時候,自然人人都會剛直。不過一點小事違了天子之意,難道官家還能降罪他這個執政不成沒后果的事,誰還會怕平時的馮當世,可不是這副模樣。玉昆你也是出自陜西,難道不知他的那個匪號”
韓岡抿起了嘴,想笑。馮京的那個見不得人的匪號,他轉在嘴邊,倒也沒有刻薄的說出來。金毛鼠相貌出色,但可就人品堪虞。在京兆府任上,貪得城中商家雞飛狗跳——這也難怪他,商人出身,對錢財的確是看重了點。說起剛直,能讓俞龍珂和瞎藥都求著要賜姓包的包拯包孝肅可以算,馮京可就遠遠不夠資格。
一名吏員這時在院外叫了一聲,等章惇招了手后,就匆匆上廳來,把他手上的一份公文交給章惇,“延州軍中急報,還請檢正查收。”
章惇接下了,看了眼火漆的完好程度,便點頭應了。
吏員匆匆離開,韓岡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疑問越來越高漲,“軍情為何不遞到樞密院,怎么送到中書來了”
“因為陜西、河東宣撫司是由韓子華親領,天下間沒有宰相要向樞密院報備的道理。別的都能讓,但權位之別,卻容不得一點他人沾染。延州的文字都是先發回中書,再由中書依照事宜緩急,決定是呈交天子,還是轉給樞密院。”章惇弄開火漆,隨手翻了翻,招了遠在院中守候的小吏過來:“抄寫之后,轉交西府。”
見章惇臉色變得沉重起來,韓岡心中有些打鼓,小心翼翼地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綏德城中,兩萬大軍已然點集,箭在弦上,隨時便會引弓而發。”章惇完全沒有對軍事情報保密的念頭,看到剛剛自關西而來的韓岡,也不覺得有必要向其隱瞞剛剛收到的情報。“對了,玉昆,還沒問你為何對橫山一事這么不看好光是羅列出一些困難,應當不至于讓你望而生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