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兩次中進士,一次是嘉佑二年,一次是嘉佑四年——仁宗朝的科舉時間,前期是四年一次,后期則是兩年一次,間隔三年的定規,還是今次的熙寧三年這一科才開始——說起章惇的同年,嘉佑二年中進士的王韶也能算,不過以章惇的脾氣,他只會承認嘉佑四年的進士才是他的同年。
韓岡看蔡確的服飾,本官的品級應該不算高,比起章惇還差了一些,但十年前中進士入官,現在就已經是開封管干右廂公事,論進速,已經是快得讓人驚訝了。
韓岡上前與其見禮,自報姓名。蔡確回禮后,便拉起韓岡的手,親熱的笑著道:“在下蔡確,尚在關西時,便久聞玉昆之名。與游景叔共事時,也多有提及玉昆你。渴慕久矣,今日終于得見!”
韓岡聞言謙虛了兩句,問道:“不知管干是否就是‘儒苑昔推唐吏部,將壇今拜漢淮陰’的蔡持正”
“不過是席上的敷衍之作,”蔡確見韓岡竟然聽說過自己的作品,神色間略顯自得,“不意玉昆竟然有所聽聞,有辱清聽。”
“今次韓岡進京,過京兆府時,在席中正聽得人將此一篇傳唱不已,聞者皆贊,韓岡望塵莫及。”
韓岡其實并沒聽說這兩句詩,是周南方才在耳邊悄聲說給他聽的。‘漢淮陰’說得當是韓信無疑,‘唐吏部’雖然所指寬泛,但前面有個‘儒苑’,說起來唐代能跟吏部扯上關系的儒學大家,也只有追贈吏部尚書的韓愈了——韓吏部。
文韓愈、武韓信,這兩句詩看意思,就是在吹捧韓絳文武兼備。也難怪如今的首相聽著喜歡,把寫了詩的蔡確薦到正任開封知府的韓維處。
蔡確與韓岡見禮后,仍是親熱的拉著手說話,但他的視線則是不經意的在包廂中轉了一下,
章惇當即笑道:“只可惜王子純將要赴宴的時候,被天子傳入宮中,不克前來……今日飲宴的也就我們四人。”
蔡確聽到王韶被召入宮中,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混著失望的羨慕,但立刻就隱了去。坐下來喝酒吃菜,欣賞著歌舞,跟章惇、韓岡說笑起來。
蔡確很善于與人交流,沒過多久,就跟韓岡混得沒有半點初次見面的隔閡。只是他一口標準的官話讓韓岡有些吃驚。
韓岡本人在關西生活,說話不免帶上秦腔,王安石、王韶皆是江西人,說話帶南音。章惇是福建人,福建腔調都參雜在官話里。可蔡確也是福建人,卻沒有半點福建口音。
當韓岡問起,蔡確便解釋道:“寒家自遷居陳州已經近三十年,鄉音也是早改。”
“原來如此!”韓岡點著頭。
輕柔的琴聲為四人的閑談做著伴奏,而陪酒的官妓也說些有趣的軼事,宴席上的氣氛顯得很輕松。除了韓岡身邊只有周南,章惇三人身邊都有著兩名官妓作陪,尤其是蔡確身側的兩位,打扮起來姿色都不比周南稍差,不過周南勝在年少,不施脂粉已是清麗無雙。蔡確覺得有些奇怪,便多看了周南和韓岡兩眼。
章惇見了,便指著周南:“一刀驚退了高密侯的周小娘子,不知持正可曾聽說她的那柄匕首就是玉昆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