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四更天就上路,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在暮色將將籠罩大地的時候,李憲一行抵達了狄道城。
從明面上說,李憲此行沒有事先通知,韓岡應該是不知道的。但到了衙門時,出迎的韓岡卻是很自然的模樣,將李憲迎進了官廳中。
在大廳中站定,閑雜人等都在韓岡事前的命令下避讓了出去,只有韓岡、沈括和王中正焚起香案,叩拜接旨。
因為一口氣趕了幾千里路的緣故,李憲比韓岡上次見面時要瘦了不少。而他身后,背著敕令的小黃門皮膚黝黑,看起來不像個宦官,倒像個武夫。見到李憲伸手過來,他連忙把包裹打開,恭恭敬敬的將包裹中的一卷詔書遞到了李憲手中。
“不是在庭中……”
身后低低的傳來沈括狐疑的聲音。韓岡心頭一松,果然,不僅僅是自己在這么想。
‘宣詔’中的一個宣,有著公開、公布的意思。詔書中的內容,絲毫瞞不得人。但韓岡在官廳中接旨,甚至提前將閑雜人等都趕出去的做法,李憲卻竟然默認了。以他身為內侍的身份,沒有秉持上命,或是明了天子的真實心意,一般來說是不敢如此妄為的。
而且退軍的命令,直接讓急腳遞送來其實會更快。選擇了讓李憲帶人來,肯定是帶著體量軍事的責任。既然如此,當然就是有得商量,或者說,扯皮了!
精神一震,希望李憲自重一點,不要插手軍務。不過有王中正應當會設法牽制他,
李憲念著詔書。
韓岡越聽越是輕松,里面的話語雖是命他從河州撤軍,卻不無余地。有羅兀城為前車之鑒,趙頊肯定會猶豫三分,詔書中并不將話說死,也是情理中事。
而且這份詔書指名道姓的發給他韓岡,沒有讓其他官員來壓制自己,而是相信了他的能力。不然就是讓蔡延慶來暫代熙河經略一職,都是個大麻煩。
聽著李憲抑揚頓挫,用著唱歌一般的腔調將詔書念出,韓岡能想象得到背后沈括臉上的狐疑。
明著下令讓韓岡退軍,但實際上卻是進一步確認韓岡的指揮之權。他完全可以憑借被天子承認的權力,而把退軍的命令頂回去——只要韓岡能承受失敗后的結果。
真是個好皇帝啊……趙頊首鼠兩端的態度,讓韓岡冷笑不已。
畢竟不是開國之君,換做是趙匡胤等明君,肯定是有個明確而不容拒絕的說法。不論是退軍,還是堅持下去,都不會把選擇之權交道臣子的手中。
天子詔令的權威性才是要他們維持的關鍵,而不會像趙頊這般猶豫不定,讓臣子為他來做決定。
算了,他本來就沒有對京中的命令報太大的信心。
雙手接下詔令,請沈括代為接待李憲,韓岡托著詔書轉身出了官廳。被驅趕在院外的將校和官吏們涌了上來,有人出頭緊張的問著:“機宜,天子可是要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