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韓岡吃得是山中的野味。彩虹文¥ihong
秋天的兔子、麂子都是肥嫩可口,放養的雞鴨也是,但雁門寨里的廚師水平不行,大概是平時舍不得做菜放鹽的緣故,將鹽看得很重。今天來得都是顯貴,鹽只管往多里放。
當今之世,鹽價并不便宜,所以這樣的廚子,韓岡著實見過不少,也聽嚴素心說過。這個時代沒有廚師的等級認證考試,也難怪一些講究的大戶人家,出門都是帶著自家的廚師、廚娘。
吃了兩口之后,就連劉舜卿都受不了了,拍了桌子將雁門寨主叫過來。就算他不在乎飯菜,但經略使韓岡就在這里,把飯菜弄個如此難以入口,也是給他這個代州知州丟人。
“淡就多吃菜,咸就多吃飯。”韓岡攔著劉舜卿,他并不是很在乎口腹之欲,時間長了雖然不慣,但一頓兩頓吃得差點也沒什么好在意的,“吃飽了就行。”
歸根到底,還是鹽業的問題。河東食鹽主要來自解州。盡管河東和山西幾乎是一個概念,可后世的山西產鹽,但這個時代的河東偏偏不產鹽。關鍵就在解州,也就是后世的運城。此時的解州,在近于河中,在區劃上屬于陜西,跟河東的關系,僅僅是解鹽的專賣之地。
“鹽賣得貴,人吃得少,當然就當成了寶,有機會多放鹽的時候,就不會浪費。”韓岡有心改變一下現狀,但困擾大宋君臣多年的鹽政,相關的既得利益者盤根錯節,當年初行鹽鈔法,被刺殺的官員也不是一個兩個,并不是一名經略使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現在能做到的也就放過雁門寨主和寨中的廚子一把,“今天的情況,并不是廚子的問題,為此苛責就不必了。”
韓岡既然不在意,劉舜卿當然也愿意做個大方。他本意也不是想用這樣的罪名處置自己的部下,雁門寨主也算是他的親信,只是想先一步發作,防止韓岡先說了重話,讓自己留情不得。
不過韓岡也吃不下跟腌肉相媲美的燒肉,岡的話之后,都苦了臉,只有雁門寨主一個人感激涕零。方才劉舜卿發火時,他臉都白了。
韓岡直接用茶水泡了飯,一向隨身帶的炒青茶葉,用來泡飯倒是正正好。茶泡飯一向吃得省事,口味又不錯,而且還不嫌油膩。當然,也只有炒制的散茶可以這樣用,要不然就是更早的時候,加鹽、加香料的茶水,那種放了龍腦的龍團,可是沒辦法讓人配著飯下肚的。
劉舜卿則是放下碗筷,寧可餓肚子也不吃了,對韓岡笑道:“這荒郊野外,想遇到一個好廚子,就跟三月在開封城中想撞上一個頭上不帶花的一樣難,還望。”
三月帽上簪花,是東京人的習俗近似乎又向外傳播開了——無論男女老少,到了這個時節,都少不了在頭上簪一朵花。新科進士少不了戴上一回,天子出游金明池也照樣不能免俗。而在河東、陜西這樣民風淳樸的地方,就是當做獵奇一般的軼事來談笑。
不過東京城實際的的情況,也沒有劉舜卿說得那么夸張,不帶花的比例少,但以京城人口為基數,使得總數并不少。韓岡本人也除了中進士的那一次,之后也從不帶花。不過就當笑話聽好了,世間的流言本就頗多,不在乎多這一個。
但有的流言就讓人無法笑出來了。
半夜里,西陘寨的方向突然有信使叩關意欲夜入寨中。等到韓岡起身,主寨北側的軍營中,已經是一片搔動,遼人來襲的流言隨著信使的馬蹄聲一起傳遍了營中。直到雁門寨主將他的親兵散出去鎮壓營地,才逐漸平息下來。
但也并不是全然是流言,也有一部分的正確成分。韓岡和劉舜卿的面前,趕來稟報緊急軍情的西陘寨小校火燒火燎:“相公、太尉,大約兩千遼騎已經進駐大黃平,寨前的車場溝也看到遼人的游騎。寨主,命小人來報與相公和太尉。”
所謂相公和太尉,只是民間對高層文官及武將的稱呼,韓岡和劉舜卿都不到那一層。但韓岡并不在意這些,劉舜卿也沒空尷尬。
“車場溝就是西陘東谷吧”韓岡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