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確回到家中,也不更衣洗漱,一下就靠坐在書房的躺椅上,久久都沒有動彈一下。
離家不過一天一夜,在他心中卻仿佛過了很久。
這一天里面,看著順風順水,毫無阻礙的就擁立了太子,但其中隱伏的殺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幸好韓岡居中攔了一下。他跟曾布才沒有一頭撞上已經清醒的太上皇。如果是明知在太上皇清醒的情況下,就只有他和曾布力主內禪,下場肯定不會很好。不說王安石、韓絳、章惇等人立成死敵,就是皇后那邊,也可能直接把他和曾布給犧牲掉。甚至能不能成功,更是得兩說。
不比現在,雖然功勞是被分散了,但太子確確實實的成了天子。定策之功在握,還不用擔心同列的嫉妒和攻擊。
不論韓岡當時是怎么想的,這份人情蔡確還是記住了。
書房內沒有點燈,黑沉沉的,頭頂上的房梁仿佛會壓下來一般,蔡確的心卻是極為輕快。
王安石退了,再也沒有一個平章軍國重事壓在頭頂上。韓絳也早怠于朝政,不過是個紙糊泥塑的相公,擺著好看而已。
張璪、曾布是太上皇一力提拔上來,沒有足夠的功勞,根本跳不上宰相的位階。皇后短時間內,也沒那樣的魄力,直接從兩人中提拔一個宰相出來。
西府那邊,薛向、郭逵可以不論。呂惠卿一去,章惇就是名正言順的西府之長,短時間內,也不會有轉到東府來的想法。
而韓岡為免聲名受累,竟然主動求去。要知道,憑他的定策之功,憑他在太上皇后心中的地位,坐穩西府,眼望東府,都是不用說的。可韓岡偏偏跟他的岳父一起退了。
好好的官不做,卻要宣揚他的氣學。為了學術,就不能讓名聲受損。表面上看,韓岡行事總是銳氣十足,可實際上去衡量一下功勞和結果,其實還是投鼠忌器,束手束腳。否則何至于此好不容易進了兩府,還不得不退出了。韓岡的愚行,蔡確都為他感到可惜,哪有鄧綰的‘好官我做,笑罵由他’的自在
對外,遼國早被打寒了心,不敢有所異動。對內,皇后和宰輔要和衷共濟,只要財計不出問題,有再大的波瀾也能輕而易舉的壓下去。
一時之間,掣肘盡去,內外皆安。一點也不是不可能。
有此為憑,曰后‘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豈會讓韓琦專美于前當年老父被罷,全家挨餓的時候,哪里能想過會有這樣的榮光
想著曰后,縱是有著不辱宰相之名的城府,他也忍不住要開心的笑起來。
“蔡讓!”蔡確忽然提聲對外叫了一聲。
“相公有何吩咐”蔡確貼身的親信悄步走了進來。
“大哥呢”
“大郎正在陪泉州的三臺端。”
“元長他什么時候來的。”
“初更的時候。已經喝了一陣酒了。”
“還有誰來過了”
“馮相公家人,送了禮帖來。說是恭喜三郎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