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進去了,韓岡回首,沖依然緊張的沈括點點頭,與蘇頌一同走進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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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原在文德殿的殿角站定,握緊了手中的笏板。
今天的目的,并不是要掀翻韓岡,甚至阻擊沈括的就任,他也不是那么堅持,龔原只想要讓太后和皇帝記住自己,而是要擴大自己的聲名,在新黨之中,也能得到更好的認同。
韓岡力挺沈括,就是一個錯誤。而以韓岡的性格,也為了自己的威望,在御史們的反對聲中,只會一錯到底——這可不是李南公的三司使,是要鐵路修造的主持者的人選,韓岡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那位權相絕不會就此妥協。
不論出于是公心,還是私欲,打擊沈括這個韓岡,都是一本萬利的一樁事。
蘇頌率領一眾在文德殿上向天子和太后拜禮,一應的朝儀之后,朝堂中的氣氛陡然緊繃了起來,太后的發話卻讓這個氣氛為之稍緩,“太皇太后于今病重,吾當輟朝,為太皇太后祈福。從明日起,輟朝五日。蘇相公、韓相公,請二位率諸位卿家去大相國寺為太皇太后祈福。”
說是輟朝,需要太后處理的要務還是會按時送到她的面前,只是沒有每天早上的繁文縟節。
沒有人出來反對,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而且太后更不是出于對太皇太后的孝心,不論是輟朝,還是群臣祈福,只是不得不如此走個形式罷了。但蘇頌還是領頭出來,贊美太后的一片純孝。又與韓岡一起,接下了去大相國寺的任務。
龔原屏住了呼吸,他對輟朝并不關心,朝多少時間都無關緊要。
緊了緊手中的笏板,將汗濕的手掌擦了又擦,龔原越發的緊張起來,事到臨頭,這最后一步竟然如此難以他出去。但當他的視線掠過對面的文臣,定格在沈括的身上,他的身子終于停止了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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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小小的挪了一下腳步,讓自己的視野能夠囊括邊角處的御史們。贊美過太后的孝心,群臣回到班列中,今日最重要的一項議題,就要開始了。御史臺如果要發難,差不多是時候了。
韓岡在御史臺中沒有怎么插手,他一向是認為做實事,比動嘴皮子更重要。盡管御史臺地位很關鍵,但他夾袋中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做事的差遣上。
一個職司的地位高下,并不是固定的。比如樞密使,一開始只是天子近臣之任,如今卻能與宰相分庭抗禮。又比如侍中之名,原本是宰相之吏,之后卻變成了與宰相掌握的外廷對立的內廷官職,再后來,又一轉變成了宰相之職。
監察御史一直都是天子克制臣下的工具,立國以來,這個工具一直都運作的很好,雖說漸漸的有了獨立性,但在壓制宰輔這個基本用途上,還是表現得十分出色。
可變法以來,御史臺掣肘太多,先帝趙頊為了推行新法,將御史臺幾番折騰,而新舊兩黨為了控制朝政,打擊政敵,也不約而同的去爭奪御史臺的空缺。經過了這些年的打壓,御史臺的素質愈見下降,大半都是投機主義者。烏臺在士林中培養出來的聲望,也是這些年打著旋兒的往下落。無論是韓岡,還是章惇,都不介意在這一過程中,再推上一把。
不過現在,御史臺免不了還要在掙扎一下。
不僅僅韓岡這么在等待,章惇也在期待,
一場好戲,或是某些人眼里的一場猴戲。
瞪大眼睛,迫不及待。
一如包括一眾宰輔在內的朝臣們所預料,當廷推開始,沈括的名字第一個被提出來之后,御史臺首先發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