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沈括不留在京師,西府那邊要輕松些,鄧潤甫可就難說了。”韓岡漸漸低下聲來,“樞密院還可以多塞幾個人進去,而政事堂也會繼續收納新人,沈括、鄧潤甫兩人絕不是最后一個。”
“等到了新人來,老夫差不都該讓賢了。”
蘇頌悠閑的喝著茶水,仿佛這不是在說自己離開政事堂的事。
韓岡立刻驚叫道:“子容兄,你春秋正盛,何必弄什么急流勇退!”
蘇頌是他韓岡主掌政事堂最優秀的隊友,怎么能說走就走韓岡舍不得這么好的搭檔。
蘇頌輕輕笑了起來,“莫羞老圃秋容淡,要看黃花晚節香。”
韓岡對詩詞沒有什么鑒賞力,但這兩句話中之意很淺顯,一聽就明白。能讓蘇頌如此感慨,這兩句還做不到,多半是作者的身份,讓蘇頌騰起了維護晚節的心思。
“這是誰人手筆”韓岡問道。
“是韓稚圭。”
“啊……難怪。”韓岡低聲道。
蘇頌笑了一下,“政事堂中有了參知政事,可謂事有所歸。日后若有文學事,玉昆可問東廳,讓他來處理。
鄧潤甫是旴江先生李覯門下,最為得意的弟子。因為王安石的新法很多地方都借鑒了李覯的理念,鄧潤甫一直都是王安石的堅定支持者。
鄧潤甫雖不是以詩文著名當世,但文章水準也是朝中前列。詩詞或許稍遜,可官樣文章幾乎無人能比。翰林院兩出兩入,每一次就任翰林學士的時候,絕對是玉堂中手筆最快的一位。
“有了鄧溫伯,文學上的事就有人管了,子容兄你我,也就能多喘兩口氣了。”韓岡頓了一下,“不過政事堂中,還需要一個熟知朝堂掌故的參知政事。”
蘇頌會心微笑,這是朝中流傳已久的故事。
昔年韓琦為首相,次相是曾公亮——也就是曾孝寬的父親,趙概和歐陽修參知政事。四人共同主持國政。
凡事事涉政令,韓琦便讓人去找曾公亮:“問集賢”;有關典故,“問東廳”,去找趙概;若是文學上的事,自是由天下文宗歐陽修來處置,韓琦只會拿著筆向西一指,“問西廳”。至大事,韓琦方自決。
只從這一點上來看,韓琦也是一名稱職的宰相了,再加上他對政事的處理,支撐著大宋朝堂渡過了仁宗傳英宗,英宗傳熙宗,兩次帝位傳承的艱難階段,故而被許為是開國以來數得著的名相。縱使韓岡對韓琦的才干一向頗有微詞,也不會否認這一點。
至少韓岡承認,韓琦即便不可出將,卻絕對能入相。主持政事,鈞衡朝野,單純從這個時代對宰相的要求上來看,韓岡絕對沒有韓琦做得好——當然,韓岡對自己的要求,也從來不會茍合這個時代的流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