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站長不耐煩的說,河北豐收又怎么樣,不處置掉心腹之患,多收的糧食就是送給遼狗的禮物,“找有個‘文’字的,那個文相公的文。”
報童拿著報紙,低頭辨認,“這一條是。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金紫光祿大夫——呃……潞……潞!潞國公……文……”
報童只上了兩年蒙學,認識幾百字,看些市井間的新聞能明白,但更深奧的文章,比如這一篇文彥博的認罪狀,單獨的字分開來能認識大半,一旦合成詞句,就完全不知所云了,不說后面的文章,就是一個官職,就幾乎讓他崩潰。
“罷了,罷了。”在車夫哧哧的笑聲中,站長阻止他再念下去了,“聽著都累。”
從報童手上抽走報紙,三下兩下卷起來,給呆呆傻傻的報童后腦來了一下,發作道:“還發什么呆,還不去去做事!”
車夫就在旁邊笑,抓出一把把黃豆,給四匹馬都喂過了,順手就在口袋布上,把被馬舌頭舔過,滿是口水的手給擦干凈,“你這這么多人,就沒個能讀報的”
只覺得平白丟了一個人,站長老臉微紅,強自辯說,“平時讓他給俺念念昨兒各場的比分,進球的是誰,還有哪家瓦子排新戲,這些新聞也沒見打個磕絆,也不知今天咋的了,舌頭跟打了結似的。”
“這個和那個能一樣嗎”車上的報紙都卸光了,車夫靠著車子,啃著自帶的烙餅,“一個是相公寫得文章,人品再壞,也是響當當的進士。一個還不只是哪里的窮措大,也就是能寫幾筆狗.爬字罷了。能讀窮措大的文章不算什么,我家的兒子一早就能讀了,俺怕他學錯了,不讓他看這些文章,只讓他看前兩版,能上前兩版的文章,少說都是舉人寫的。”
站長指著那金哥,“這小子成績不太差,學校里面同年級排過前十的,其他的比他還不如。”
報社開辦的蒙學,半工半讀的報童們,只有成績排在前列,才能有資格更進一步,所以競爭極為激烈。
車夫自得的哼了一聲,“我家的小子兩年里面,多少次考試平均起來能進前十,這還要擔心爭不上名額,一次兩次前十算什么。我家的小子可是在的第四蒙學!”
站長嘖著嘴,“知道你家兒子聰明,行了吧。少說嘴了。”
報社需要更多的上層支持者,如果是有希望進學的學生,基本上都能得到資助。不過要是成績不行,那報社也不是亂撒錢的棒槌。為了爭奪改變命運的機會,不論是報童,還是報社員工的家屬,都是拼了命的用功,那些不用功又始終不肯悔改的孩子,一早就被趕出了學校。
如果家中有一個能進學的孩子,其父母就會像車夫這般驕傲,而外人也在羨慕之余,對其父母更多一點尊重。
天上的月亮此時又向西挪動了一點,籠罩在最東邊天空上的深黑色,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車夫看了看天色,叫道,“好嘍,要走了。”
飛快的把鎖住車輪的機關播下,跳上馬車,跟站長打了個招呼,揚手一個鞭花,劈啪作響,得兒駕一聲喚,四匹挽馬同時起步,輕快的步子拉著輕了許多的馬車出了小院。
站長目送車夫離開,回頭就是一聲大吼,“快天亮了!別磨蹭了!!”
站長的大嗓門遠遠傳開,遠近里坊的看門狗開始汪汪狂叫,一時間不知驚醒了多少睡夢中的鄰人。
一名名報童斜背裝滿報紙的挎包,跑出小小的分送站,將最新的新聞,用最快的速度送進京師的千家萬戶。
這一個早上,注定不會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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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寬夫竟然低頭了!”
韓縝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走了進來,手上拿著還帶著油墨味的報紙。
韓維抬起頭,面前也攤著剛剛拿到手的快報,冷笑道,“他來京師就是為了丟人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