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和徐江南偷了點菜地的黃瓜,喝了點小酒,說起來反而不怪她了。想想自從小登科的春宵一度有過憐愛,其余在家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一整年,而人家自進門那日起就朝五晚九的替自己照顧孤母,打點家業。
生母亡了之后,可是每年墳頭上香,初一十五更是祈佛念經沒落下過。現如今就算走,祖宗留下的房子土地都沒動你的,連衣冠冢都做的有棚有碑的,生怕你做了個孤魂野鬼到處游蕩。說到底,還是自己負了人家,如果還想著不死不休。到時候恐怕連菩薩都度不了這份冤孽阿。賣了家當的老許,沒有理由繼續呆下去,便一瘸一拐的跟著遼金退兵的路數回了雁北。用典賣家當的錢換了塊地,在周邊蓋了個粗糙茅屋,好歹這邊還有埋骨的袍澤不是想的慌的時候還能找到人說道說道。
雖然一人在陽間喝酒,萬人在陰間耍刀。
也就是那時候徐江南認識的老許,徐江南小時候生性頑劣,對菜地里偷東西這事更是樂此不疲,對于后來那些站在菜地如何罵爹罵娘的粗糙漢子,徐江南也沒想這么多。
大暑剛過的有天夜里,徐江南便來到許老卒的菜地,想偷摘黃瓜。許老卒可是沙場呆過的人,睡眠極淺,徐江南的那些風吹草動在老許耳里幾乎驚雷。
驚醒過來的老許也沒聲張,想抓賊抓贓,輕手輕腳地來到菜地,便見到鬼頭鬼腦的徐江南踮著腳摘藤上的黃瓜。
老許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一個老頭子,見到小孩子第一面火氣便消弭不見影了。再見到徐江南小心翼翼踮腳怕漏出聲響憋得小臉通紅的滑稽樣子,便躡手躡腳過去,摘了個最大的遞了過去。
徐江南開始嚇了一跳,以為被抓了現成。見跛腳老漢沒怪罪,竟然誤以為是“同道中人”。接過老許遞過來的生脆黃瓜,也不生分,用衣服隨意擦擦,隨后嘎吱咬了下去。
體驗了一口生脆黃瓜的清甜之后,這才用手勢招呼老許蹲下來,拍拍老許的肩膀做了個咬黃瓜的姿勢輕聲輕氣道“大兄弟,你也是來這個的”
老許一下子被逗樂了,靦腆著老臉點了點頭。
這下不得了了,徐江南一臉我是江湖過來的人口吻說到“大兄弟,你有口福了,我跟你說,這帶的菜地我沒少來。前面李老漢那家人品不咋地,種的香瓜賊甜了我跟你說。”頓了一下,徐江南訕訕說道“前些日子,他像防婆娘偷漢子一樣防著。今個兒他欺負外鄉人惹了官司,正好咱吃他個香瓜,也算給外鄉人出氣。”
偷了李老頭香瓜,兩人沒個講究的一大一小盤腿坐在地里大快朵頤。完了之后,徐江南抹了把嘴,舔了舔手指,舒服的打了個飽嗝道“老哥們,怎么樣,是不是賊甜吧”
老許瞅這小子作態心里大樂,卻默不作聲。
徐江南又問到“老哥們,你住哪阿怎么以前沒見過。”
老許抬手指了指西側草屋,這才“配合”面前這小子道“喏,那兒。”
徐江南一瞅方向,不疑有他回應道“哦,老哥們城西的阿。難怪沒見過。”
老許忍著笑意,站起身來,漏出缺了門牙的牙齒道“不,老哥們就住那草屋,小兄弟,下次摘黃瓜跟老哥們說下,打聲招呼就行了,老哥們這就走了阿。”
徐江南呆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