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道士像是脫胎換骨般出塵,聞言點點頭算是回應,面望南方,依舊沉默不語。
李閑秋站在呂祖大殿外,望著頭上屋檐處,一柄杏花劍長懸于此,劍柄上掛著一酒葫蘆,笑容漸次斂去,輕聲道“過些時日,還得請老前輩伸以援手。”
呂清,或者說幾十年前的桃花觀黃真人,神色不變,點頭問道“你當真要把一身修為都贈與他”
“如果這次還不還這恩情,只怕就還不了了。不過還好。”李閑秋頓了頓,朝竹屋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原本還想著怎么給才安妥,岳晉南倒是幫了個大忙,那小子全身筋脈盡碎。破而后立的好機會,本以為他能容納一二就行了,現在看來,十有五六也未嘗不可能。”
桃花觀解簽道士點點頭,不知道是同意李閑秋的說法還是同意幫忙。
李閑秋站在屋檐下,瞧著雨水順著瓦檐的凹槽留下,形成一線,滴在已有凹孔形狀的青石板上,神色安詳,像是放下了一切一樣。
雨勢漸小,桃花觀滿地血跡已被洗刷干凈,只留有十幾來具尸體。
呂道士一揮手,原本掛在呂祖雕像上的黃楊拂塵飄入手內,再一揮手,地上十來具尸體皆落下山崖。
李閑秋也沒料到黃真人再入知命第一天,便大開殺戒。只是一襲白衫的他又突然想到騎山羊的東方越,倒掛的杏花劍,嘆氣離去。
“明日老道自會助你一程,你且放心。”已經不見蹤影的呂道士聲音裊裊,在桃花觀內回蕩。
山中桂子落盡。
第二日,桃花觀烏云密布,山上雷音陣陣,卻不見滴雨下落。呂道士站在觀望亭內,想起了那個南下如今生死不明的傻徒兒,長吁一口氣。
呂道士猛然抬頭,眼神熠熠,見天上烏云席卷,暗雷涌動,好似醞釀著一場浩大劫難。山下竹屋紫氣圍繞,山風呼嘯而過,帶起竹林瑟瑟作響。突然天間一道龐大銀雷直擊竹屋,呂道士只手撐起巨大鐘杵,鯨鐘鼉鼓,聲浪一圈一圈如同波紋一般從觀望亭擴散開來。
原本的銀色閃電悄然震碎,竹林也在此時突然安定下來,原本東方越的竹屋像似被一層虛無的氣機包裹,閃電攜天勢連綿不絕。
李閑秋端坐在竹林外,面容清逸,眉間熠熠生輝,如同道家典籍上記載的證道登仙一般。
閉上眼睛。輕輕一呼,輕輕一吸,竹屋紫氣瞬間彌漫開來。
只聽李先生默念“坐地目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起”話音一落,李先生一身蕩起青白劍氣,順著手勢,徐徐泛進屋內。
屋內躺在床上昏迷的徐江南只覺全身骨骼發燙,刀山火海也不過如此,全身上下更像是被千斤石塊給壓制著,動不了分毫。
一絲絲青白色劍氣纏繞徐江南的全身,原本傷口疤印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身體發紅,漸漸溢出污黑穢物,額頭慢慢凝出蓮花狀的丹砂,又瞬間消散不見,身旁的桃木劍更是泛起一陣嫣紅,毫無征兆的震動起來。
正是這時,屋外李先生臉色蒼白起來,汗珠慢慢從額頭滲出,原本青黑色的發絲也是由發根徐徐變白,直到滿頭銀白。李先生突然一個踉蹌,眼前一黑,正要癱軟下去。
一背負黃楊拂塵的身影漸次出現,輕輕扶住李先生后背,掏出一顆金丹給李先生服下,面色這才有了一絲生氣。
呂道士當年也是如此這般,只是他境界比起如今七品的李閑秋要高上太多。雖然如此,傳功之后,一聲修為散去,傷勢加重,只好兵解再行修道。
原本烏云密布的天空也是逐漸晴朗起來,天地清凈,只有深山偶爾傳出的清嘯不斷在山間回蕩。而桃花觀似乎先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李先生半夜醒來,瞧見呂道士,輕聲道“真人這藥可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