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見狀不妙,倒沒有因為余舍不經意的出賣而生氣,反而暗自感嘆余舍的實誠,也不提醒他,一個人牽著劣馬悄悄然后退三四丈的問題。
余舍也沒發覺徐江南的異狀,更沒有聽出他恩公聲音里面的殺氣,反而樂呵呵說道“巴豆。”
瀟灑公子一腳還踏在馬鐙上,聽聞此言,又收回腳,后退兩步,發現自己的良騎四腿略微打顫,還未跑動,便鼻息咻咻。她冷哼一聲,瞧了一眼不知何時推到十多米開外的罪魁禍首,怒罵道“無恥”
徐江南也不辯駁,聳聳肩,破罐子破摔。倒不是他有心為難,難免有點好奇心作祟的意思,一個出手闊綽的小姐人物,卻女扮男裝獨闖江湖初生牛犢還比不得他當初跟著先生說書那會會遮掩。女扮男裝倒算了,又沒有喉結,身上香噴噴的就像是脫光了站在大街上,然后舉個牌子,上面寫著,我是男的,明眼人自然一眼看破,但也沒哪個傻子愿意點破,穿金戴玉非富即貴,誰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暗地里有沒有保護的高手高高手。
徐江南有些奇怪她是怎么走到這里來的,像她這種大咧的頭腦,若是在涼州,不早得被人五馬分尸,吃得渣滓都不剩了。就算在西蜀道,也難活著走出一座山的路程出來吧。但到了清月鎮的外來鄉客,江湖人士,大多數都是奔著天臺山斬魔臺去的。估計面前這位姑娘也是,正巧又碰見一個行事木訥的余舍,說到底還是徐江南的玩心,畢竟年紀不大,又加上兩次受到這姑娘的鄙夷對待,有些好笑,也有針尖麥芒的意思。
徐江南其實猜對了一些,他不知道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來清月鎮之前是不走路的,在聽聞自家哥哥在燕子磯出現之后,她便趁夜跑了出來,但沒騎著馬翻山越嶺,走的水路,乘著十幾人高的大船,從景州一路上由夏陵江乘船過來,趕了一陣子路這才到了清月鎮。當然,在她心里,能截到她哥哥自然是最好的,截不到全當游山玩水一番再回去。而出了門之后,所有的計劃都泡了湯,前番的想法全部被拋至腦后,光想著怎么玩。剛到清月鎮的時候,在聽說清月山上還有伙賊人,心血來潮下還想著上去降妖除魔,得虧第二日聽到說山上不知被哪名俠士清了場子,只有滿地余燼。她還憤憤不平,覺得可惜,這個名揚的機會得給她拿了才好。
順著官道溜了個彎,儼然大亮,一路上滿是挑擔趕集的鄉民,夏蟬開始鳴叫。女扮男裝的公子哥也是無可奈何,馬匹遭人下了藥,關鍵是她還沒有辦法,想找那窮酸書生算賬,誰知道那窮酸書生一見她過來,騎著劣馬二話不說轉身馬蹄噠噠就跑。比起余舍,一副市井無賴做派,再看余舍的時候,反而沒那么討厭了。
牽著匹走了幾步山路便雙腿打顫死活不愿意動的驛馬,原本的行程自然也耽擱下來。以前作為一個足不出城的千金,哪有那么厲害的腳力勁,趁著馬匹也不愿意動的時候,她也坐了下來,自顧自地捏著酸痛腳腕。
在抬頭的時候發覺,那窮酸書生騎著劣馬一臉悠哉笑意。黃袍中年人騎著毛驢,手上一把竹釣竿,釣線另外一端系著胡蘿卜,毛驢兩眼就瞪著胡蘿卜,時不時伸出舌頭想卷住這份美食,卻每次只差幾分距離,又鍥而不舍如此循環。
她以前那里見過這等鄉野情景,想著毛驢的滑稽模樣,禁不住一聲笑了出來,又似乎覺得不合適,又急忙重新板著臉,一眼秋水眸子瞇成半月,笑意盎然。
這一幕早被徐江南看在眼里,覺得她是個小孩心性,喜怒無常臉上寫,卻又做出自欺欺人一般掩人耳目的事,徐江南想用詞來形容的時候,思來想去還是用可愛最為貼切。一般刻意隱藏自己心情的無非兩種,一種城府極深的老狐貍,一種便是沒有城府,她顯然是后一種。
徐江南見她背著包袱,然后佩劍掛在包袱上,一路行走下來,佩劍已沒有剛出門的的正規模樣,歪七扭八,她也沒注意到,只顧揉著腳腕,眉目顰蹙。徐江南低聲朝余舍說了幾句,對徐江南不疑有他的余舍也不思索,下了毛驢牽著走到恩人面前。
她聽到動靜,抬頭看了眼,又垂了下去,等到余舍說完目的,她臉上有些紅赧,只是嘴硬又沒底氣的說道“那好,只換一程,等會我可是還要換回來的。”說完,她將韁繩遞給余舍,又接過余舍手上的釣竿,上了毛驢,嘚嘚嘚的向前走去,先前還沒掌握到火候,時快時慢歪歪扭扭的,等到后面,便駕輕就熟很多。
傻和不諳世事是兩碼事,她不明世道,并不代表她是傻子,她也知道這番是身后書生的授意,倒是覺得那書生也不是特別可惡了,于是放下速度。
徐江南也沒返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