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外白墻處。
一華裝男子站在墻沿邊上,面容俊逸,只是簡簡單單的負手而立,威嚴橫生。他并沒有進去,閉著眼聽著古色琴聲,時不時一聲輕嘆,想起另外一個同樣傾國的女子。他這個流落江湖十多年的閨女真是像極了她娘,從眉角,到性情,到氣質,再到所有的所所有。
當年那個原本是西楚皇后的女子也是這般,入了宮,就算他將天下珍寶擺成小山堆在她的房里,她依舊連假言辭色的表情都欠奉,清冷性子如出一轍。他覺得他是真的喜歡那個原本是西楚皇后的女子,不然當初金陵太醫院的血案也不會發生,就連到最后在景泱宮親自下的手,也是泛著喜歡。
也正是這時候,背后一老奴順著廊道悄悄小跑而來,才近身,還未出聲,便被他伸手制止。
老奴知道他的意思,噤聲上前,躬著腰,惦著腳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他點了點頭,示意老奴下去。
老奴怔了一怔,正想依照主子的吩咐退了下去,見而未見的第一次,這么些年下來,一般只要聽到納蘭先生入朝,無論手上什么要緊事,這位主子都會暫且擱置,迎見那位年紀不大,才華連天的文華殿大學士。當然在這之前還有一位有此殊榮,徐暄,一想起那個敢佩劍上朝的男子,他也是一股子暗嘆,說起來,他對徐暄的印象并不壞,甚至還有些親近。
當年他也只是一位小宦官的時候,朝中的大臣見到他無一不是帶著鄙夷神色,唯有那個徐暄并不介意,以禮相待。他還記得第一次徐暄府上宣讀圣旨,生怕怠慢這位朝中重臣,跑的有些快,到府上的時候,還是一陣氣喘吁吁的樣子,而那位青衫的佩劍男子竟然請他喝茶,平復氣息,雖然最后他不敢恃寵而驕。
老奴后退了幾步,正想著轉身,瞧見面前的黃袍主子又勾了勾手,又漸漸近身,聽得主子輕聲說道“老劉,你看看,是不是像極了寡人的皇后”
老劉年紀有些大,站在主子背后,抵著腳,往里面瞅了一眼,他哪里看的真切,眼睛都快瞇成縫了,卻連人在哪都沒看到。
西夏共主陳錚也不愿為難這個跟了他幾十年的老奴才,笑著說“走吧,這個大學士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去看看又發生什么了。”
老奴接過旁邊精致的褂子,給陳錚披上去,低下頭,跟在后面,悄無聲息一聲輕嘆,他瞧不見女子,但是卻聽得出這首曲子,望春江,西楚的亡國曲。
天色暗沉,秋風漸盛,湖面上漣漪蕩漾。
侍女手上拿著裘袍,站在亭外,她有幸見過亭內公主的面容,驚艷到連她都羨慕萬分。
她不敢上去打斷公主的興致,處在進退兩難之際。
又是一陣秋風掠過,亭中鑲在陳煙雨發絲間的木簪,還是不敵秋風。漸次滑落,跌落在地,并沒有碎冰碰壁當啷響的清脆,烏喑一聲,湖面空曠,連個回響都沒有。
琴聲也隨著這聲喑啞,戛然而止。
陳煙雨低下身子,青絲瀑下,有些心疼的拾起木簪,見著無恙,這才放下心來,還是有些責怪自己的大意,捧在心口。
侍女趁機上前,將裘袍披在陳煙雨身上,她雖然知道這位公主的性子極好,也不敢稍加放肆,有識趣退下。
陳煙雨緩緩起身,握著木簪,眸子倒映著滿湖泛動的秋水,抿著嘴唇輕聲說道“已經半載了,還有兩年加一冬。我準許你遲點來,但不可以不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