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一旁便有士子站了起來,正要開腔,謝夫子擺手制止,語氣平淡說道“讓他說下去。”
“大秦失鹿,西周得之,西周滅國,中原并立,當年西夏當年居一隅,有良將梟兵,有千頃土地,但不要忘了,西夏少人,而且少治國的文人,西楚當年膾炙人口的國士徐暄七羞侍詔是真是假暫且不論,但這事總不能是空穴來風,由此一見,西夏的教化可見一般。
良將馬上能征戰千里,下馬后能安邦一時就算大本事。這樣的風光,誰都知道不是長久之計,沒人看好,都當做是個丑旦。”呂嘉滔滔不絕,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這些人的面色,絲毫不懼,仿佛這一切就在他的掌握之中,見到眾人思量的樣子后,一副于年紀不相符合的自信油然而生,繼續說了下去。“某從北齊過來之時,在當年西夏的邊境打探過,西夏與西楚在當時戰亂不少,但不同的事,西夏攻下一城,搶銀子搶人,西楚奪回一城,也是搶銀子搶人,區別在于,西夏搶的是讀書人,西楚搶的是年輕女人。”
年紀輕輕的呂嘉又是一笑,像是嘲諷這些西夏的讀書人,就像當年徐暄在長安擺棋嘲諷侍詔一般。“算不算高下立判不知道,但能肯定的事,滅西楚的肯定是西楚自己人,除了一個私奔到長安的徐暄。換句話說,西楚的氣數國運是被西楚人自己給丟棄的。只是又說回來,分久必合是幾千年來恒古不變的道理,能者上而已。”說完之后,呂嘉羞赧一笑說道“所以小子取了個巧,當亡不當亡問的都是人心,說當亡的自然是西夏人,說不當亡的則是西楚人。”說完之后一臉深意的看了眼謝夫子,只是臉龐稚嫩,所以強顏做出來的嚴肅神色反而有些滑稽,深深一拜。
謝夫子知道呂嘉這一拜的意思,擺了擺手,沒有說話,似乎還在咀嚼呂嘉先前的話語,過了很久,才抬起頭,灑脫說道“沒什么遮掩的,老夫本就是個亡國人。”不過這一言說完之后額間又是憑空多了幾道皺紋。
呂嘉似乎也是覺得為了讓夫子印象深刻而故意做出來的狂生姿態有些過分,又是圓滑說道“不過小子認為,讀書人的風骨不應該是為一國而生,而是為天下社稷。一國的江山當死,讀書人的社稷不當亡。”
謝夫子默念幾句江山當死,社稷不當亡,一眼精光,也沒以為呂嘉年紀小就故作高深姿態,端著酒壺上前,在呂嘉面前倒上一杯酒,以平輩姿勢遞了過去。
原本口若懸河夸夸其談一副輕狂樣子的呂嘉在這會反而拘謹惶恐起來,不知道如何動作是好,謝夫子瞧見他的神色也是放下心來,一個年紀比他孫兒還要小的人,卻能頭頭是道說出這么一番大道理,就算是嘩眾取寵也是超人一等。
謝夫子平和一笑打趣說道“怎么了,先前還是一腔豪氣,指點江山,如今日暮西山了還是說西夏的酒當真就這么不入你的眼”
兩腔提問卻是激起了呂嘉的意氣,恢復了儒生的謙謙氣度,雙手接杯一飲而盡,然后一本正經驕傲說道“夫子,這話小子當真沒摻假,西夏的酒,就是不如北齊。”
謝夫子越老越精,這話的一語雙關聽得分分明明,一是說酒不如北齊,二是同先前人心相得益彰,他這是在表態,自己是北齊人。像個長輩一番,用手點了點呂嘉,旁若無人問道“老夫著書還差個研磨的書童,看你不錯,年輕氣盛的,就你了,哈哈哈”
呂嘉也是驚喜,躬身一拜。“見過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