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子抿唇坐下,沒有理會,獨自思量。
李顯彰給自己上酒,端著看著酒色,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般說道“而且據我推測,既然西夏知道了,北齊也應該知道了,這事牽扯出來的文章會弱了聲勢夫子有些想當然了。”
謝夫子信了八九分,他雖然身處山林,但依舊心憂天下,不然那些桃李寄過來的書信也不會認真仔細的翻閱,至于北齊,他也是擔憂過,但想的不深,也想不到深處,便沒有開腔,等著李顯彰繼續說下去。
李顯彰也沒讓他失望,像是作壁上觀,落井下石繼續說道“西夏我不說夫子也知道,如今納蘭天下換堂之際,原本從書院過去的幾個讀書人無疑都會走上臺面,動一動根深蒂固的江南一派,其中火候差一分都不行,少了治標不治本,多了江南嚴黨也不是好啃的骨頭。如今又來個徐暄的遺子想要翻案,北齊又來摻和一腳,是個天下大亂的卦象。納蘭天下就算再有才,不妨我再高看他一眼,能布局到西蜀道,也脫不開身,陳錚再是宏圖大略,將近二十年的布局也不敢賭,自然也不會讓他離開
徐家遺子有何想法我不知道,但是北齊十多年蟄伏,也該有點動靜了,謝長亭就不提了,滅了趙晉之后又是手掌幾十年的北齊軍政大權,江秋寒更是狠,動了動嘴皮子送了幾座城,到頭來卻拿了北宋的根基,眼下看著風平浪靜的,天曉得是怎么的暗流涌動,若是我所料不差,謝長亭坐鎮北齊走不開,可那個掛著別駕名號的江某人可是多年未曾露面了,夫子以為會不會到了西夏呢”
謝夫子心底大駭,寒聲顫顫問道“此局何策和解”
李顯彰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鏗鏘擲在桌子上,擲地有聲說道“破而后立。”
{}無彈窗數年之后,李顯彰徑自閱完了這里的書,離開當夜也就是喊了句夫子,然后給夫子敬了杯酒,而不是茶,謝夫子心里微嘆,這人心里還是傲氣的很,沒有留,不過這些年也算是想通了一件事,以前老是覺得授課也好,講經也罷,總覺得那些學生少了點什么,而這位初心不改的狂生氣態似乎是讓他明白了點什么,那些讀書施禮做的滴水不漏的年輕人本來無可厚非,但就是太過甚微老成,好聽點詞就是少了點風骨,難聽點就是缺了年紀所在應該有的輕狂,而眼前這位說才華也有,分到天下算不算鰲頭不知道,但是骨子里那份傲氣卻是甩了天下人一條大江。
楚雖三戶能亡秦,西夏的先主也說徐暄一人獨占了西蜀道三十年的國士之風。謝夫子每每想到這里,都會思量的看上一眼秉燭夜讀的李顯彰,這人怕是占了天下讀書人的九成輕傲。
李顯彰下了山,又用回了本名,離開弘碧城的時候用大筆在弘碧城墻上評了那些所謂驚世文章,從頭到尾的哀感頑艷,說是用來作戲詞恰好,若是用來傳世,卻是下成到不值一提,污人耳目,狂生姿態盡顯。
姑且不說對不對,但只要是榜上有名的臉色都不好看,謝夫子也有,不過說的不多,最后一句又是風骨猶存,反而是墻文上唯一一句褒義分明的句子。
如今謝夫子瞧見李顯彰沉默不語,幾年無拘無束的生活下來,回歸本性,也看得開,這點在外面無禮到上天的舉動,在他這里不值一提,轉身提了壺酒兩只酒杯出來,相對而坐,他沒問這幾年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反而倒了杯酒孤酌,看了眼一身寒酸的李顯彰,明知故問說道“后不后悔”
李顯彰發自內心的微微一笑,拿起幾案上的酒壺給自己添了杯酒,微微一笑。
其實謝夫子能看出來李顯彰并不是逞強嘴硬,他就是想著在他面前占一次上風,畢竟一個當夫子的,而這個在眾人眼里又算是他的學生,老是被學生壓上一頭也有點傲氣,謝夫子也會揚長避短,知道要論才學,估摸著也就能用年長來耍耍流氓性子,所幸還好,在西夏廟堂上還能說道幾句,而這個的確有讓人趨之若鶩的理由,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寒酸男子看不上這個,但是不相信。
讀書嘛,理想點是為了學問,現實點就是為了當官,為了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