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借著游山的時機,跟著程瀾見過一位京里來的使節,是給老祖宗賀壽的,帶著圣旨,旨意是什么不知道,但酒宴洗塵之后,倒是套了點話出來,他來衛城之前,先去了一趟平王府,是道密旨。
本來是想把這個鍋扣在韓家頭上,探探金陵的口風,現在”
話音未落,衛敬冷笑接上話頭說道“現在就是讓月兒來當送到韓家嘴里,就不怕韓器這老匹夫膽子大了,胃口也跟著大不過這計謀真是不錯,把一切推的干凈利落不說,再向金陵表態示弱衛家就是陳錚養的一條狗好讓陳錚放松點警惕呵呵,那你呢伏在地上當了十多年的草雀,到現在也沒個膽子一飛沖天或者說撲騰下翅膀都不敢”
衛玦面色不驚說道“別忘了納蘭天下,能接徐暄的班,就不是個善人,若是他知道了真況,露了獠牙,那就真是滅頂之災。”
衛敬譏諷神色更甚說道“我很好奇,為什么董煜這個亡國了十多年的喪家犬死了,衛家還會讓這個徐家后人入劍閣別跟我說是因為徐暄,當年徐家娘子過來,又失望離開,衛家派人去尋不照樣是演給陳錚看,是讓她生,還是讓她死你我都心知肚明,衛徐兩家沒有那么大的情分,或者說如今這徐家后生不是踩著中門進來算是給了面子。”
衛玦點了點頭說道“是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了,沒想到被李閑秋捷足先登,施了個障眼法,但衛家這事上也就是觀光,畢竟沒動過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去殺生還是救生誰知道先前你不也同徐家子說的救人。至于讓他入劍閣,的確不是情分。
早先就說過,陳錚盯上了衛家,不代表就會放過徐家子,而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徐家子的重要程度要遠勝衛家,畢竟徐暄的簍子被捅破,師出有名這個名就到了徐家頭上,更加不用說當年跟著徐暄南征北戰的那群漢子,陳錚這些年在西夏金陵任憑納蘭怎么動,行伍沒讓他染指過,生怕出了第二個徐暄,而徐后生進了趟劍閣再出來,怎么也能吸引點注意力,混淆視線,他又無家無廟居無定所的,能讓廟堂那群人頭痛些日子,算是各取所需。”
衛敬嘴角一扯,對于衛玦這么直白的表示不容置否,輕哼一聲,又是說道“就不怕陳錚直接把帳算到衛家頭上找衛家的麻煩”
“不會的,陳錚不是個傻子,以前不一樣,以前西蜀道不是他陳錚的,這天下跟西夏就沒有半文錢的干系,他怎么鬧怎么殺人都沒事,急的是當權人,而如今這西蜀道是他陳錚的,這天下大半都到了他手里,百萬戶子民在這里,這些年經營下來信眾千萬,亂不得,他也不想亂,一亂的話,抓耳撓腮的就是他陳錚了,說到底一個是上馬打江山,一個是下馬治江山,二者的講究和紋路不同,這徐后生的帳沒算清,他可就坐不穩那龍椅,衛家呵呵安分一點,不一定躲不過這一劫。”衛玦給自己添了杯酒,倒了個七分左右,晃著酒杯,看著上面的旋渦說道“至于這個徐后生,衛家就沒出過手,哪里來的干系從一開始他到衛城,他就只是月兒的客人,澈兒可沒出過面,后面就算徐家子去劍閣,也是月兒的意思,一個小姐讓朋友去劍閣看看,不過分,外界如何知道澈兒早就認識這徐家子,江湖人并不知情,至于是在幾層,天曉得。
徐家子沒死的時候,這個臺階金陵會踩的很穩,就跟當年徐暄給我們衛家一樣。”
衛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也沒有太多動靜,原本檀香木的桌子就這么徑直被拍去一腳,冷笑桀桀說道“你可真是個好爹。”
衛玦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像是捫心自問喃喃說道“是嗎以前鈴湘也說過這么一句話,可是,我怎么不覺得。”
說完之后,將酒杯擱在桌子上,踩著月光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因為醉酒還在熟睡的余舍,眉目不顯輕輕說道“多留意下這個小和尚,可能與齊紅塵有些干系。”
出了門,衛玦這才將松開手,手上血絲漸次顯現,連成一線,然后往下滴了下去,他看了幾十年的書,是個讀書人,知道有些事明顯是身不由己卻要表現得身由己才能騙的了人,跟戲子一樣,有什么事,你得先落淚,而看客無關你演的是什么,看到戲子落淚,總會淚目。
這場戲他演的太久了,總算要落幕了。
衛玦抬頭看了眼月色,臉上溢出止不住的悲慟和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