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錚自顧說道“薛平是個好漢子啊,徐暄下金陵的時候,他帶著五百人死戰金陵城門,這五百人,死了三百七十八個,剩下的無一例外,都是身負重傷,徐暄帶著朕去見過,說這樣,朕給官的時候,不會心疼,后來這剩下的一百二十來個人,活了三個,薛平一個,郭塵一個,還有一個肖律死在回京的路上,郭塵有自知之明,從西蜀回來之后,跟坦白了說自己不適合金陵這個溫水溫土的地方,要回涼州看著那群黃沙,說給個校尉一職就好,朕對他們向來不曾小氣過,薛平沒有入蜀都給了個僉都御史,便給了郭塵個指揮使,如今替朕守著涼州邊界,看著那群蠻子,也讓朕放心,也就這個薛平,若是依仗權勢做點貪財的小事,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到,這些年也不知道替他攔了多少折子,就是不爭氣啊”陳錚有些恨鐵不成鋼。
等到東邊一縷金光灑到皇城的時候,陳錚重嘆一口氣,說道“今日朕不上朝了,就讓薛平死在涼州吧,也算落葉歸根了。讓他幫朕再做最后一件事,也該讓那些人醒醒了,當年他們幫朕的,朕都還了,如今誰敢動這江山的根基,就算是尸骨滿涼水,朕也絕不姑息。”
說完之后,陳錚轉過身子,徐徐朝著內宮過去,納蘭余光瞧見一老太監蹣跚著過去,在陳錚手臂上系了個白綢,順著風,閃著陽光,很是耀眼。
{}無彈窗陳錚其實很不情愿,且不說衛家此舉是多么膽大妄為,就說陳錚本身就是一個很強勢和惜利的一個人,此舉之下,殺人是小,皇家在江湖的聲望是大,而且他也沒有想到過衛家一向孱弱的姿態在衛澈身上會變得如此強勢起來,這是他不能接受的,只是這不能接受的東西,到現在也只能吞下去。
而今他最擔心的事便是徐江南,能從趙生徙的手中脫逃,加之又有一個名魏青山的九品師父,如今又跑到了鳳城跟唐家接了頭,一連住了數日,他這才回過神來,可也沒辦法,唐太公不能死,至少在當年時分不能死,一個類似讀書人的領路門楣,當年他賞了一副門聯有討好天下讀書人的嫌疑,若是讓唐太公隨著徐暄走了,前功盡棄是小事,寒了那群士子的心才是大事。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就是魏青山帶著衛月走了,而衛月跟著徐家子的關系又是不清不白,這就讓局勢更加的錯綜復雜,徐家子要死,衛家人不能殺,魏青山這個江湖人又要牽扯進來,如今唐太公茍活二十年,沒想到甘愿當這過河小卒,再加上周東年,這一連串的人物加起來,看著不多,但江湖,朝廷,士林,似乎皆有他的影子。
陳錚不殺衛月,其實魏青山的原因在少數,就算一個九品老劍客,只能說護住一時,若是他真有殺心,怎么也逃不掉,而多數則是衛家,一個好生生的閨女趕出家門,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給他一個交代,可為君者,大氣量要給天下人看,小氣量只給死人看,殺衛月卻讓衛家心生隔閡,無疑是下下之策,只不過他沒想到在這之后會有李渡城的這個枝節出來。
根據消息,他也能猜到,當時李安城那個更夫在昏倒前看到的那兩人,一個就是魏青山,另外一個女子不言而喻,所以動手的是哪方勢力,他自然也就知道。
陳錚負手望著在門前閉眼站著的納蘭,很難得沒有開腔,只是望著,他很奇怪面前這個人,以前的時候,他時常拿徐暄和納蘭比,一人辦事從速,雷厲風行,再人還未察覺的時候,結果已經出現,戲臺子還沒搭好,便已經落幕,就連他覺得拿不下的事,徐暄眨眼之間都能回城復命,然后撂下一堆爛攤子閑雜事讓他來收拾,而納蘭辦事溫吞,卻能總觀全局,循序漸進,二十年不動聲色,看著沒有動作,但回過頭來看時,比上當年剛入金陵,如今西夏要好上太多,之前可以說風雨飄搖,說不定什么時候便潰敗傾倒,如今就算失敗,怎么看都有東山再起的能力,尤其前些日子的薛平一事,讓他覺得面前人抓局勢的眼光不亞于徐暄,絲絲入扣,就理直氣壯的卸了嚴黨一臂,過河拆橋竟然也拆出了點滴文章出來,也是一笑,而今不說話就是這番道理,他很是放心納蘭的辦事結果,除了幾件發生在徐江南身上的事,辦的有些不漂亮,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連青城山趙掌教出手,也沒能手到擒拿,而皇宮后院那一人又不能出手,這個結果雖然不甘心,可是已成定局。
事必親為,他只要坐在金殿上給個方向,似乎面前人就能置辦妥當,不由他來操心,這才像臣,而辦事只做一半,留下大半勞心瑣事的徐暄,則更像另外一個詞,只是他不能說,畢竟皇家無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