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西居睜開眸子,癡狂喋笑,“太虛寧某人寧可不要太虛,我只要她,至于死哈哈哈她都不在了,寧某人活于世上與死何異,何怯一死。不過不言不語不行于世而已。”
齊紅塵默然不語,二人雖不相熟,可千百年下來,周邊時過境遷,人隨黃土去,他們這群從大秦之時活下來的修道之人,就算不是友,那也成了老友。
寧西居笑著笑著,眼角卻是往下流著血淚,駭然可怖,他也不去擦拭,換了一副堅毅神色,赫然說道“齊紅塵,今日寧某要北上,你讓還是不讓”
齊紅塵衣袂無風而動,他閉目之后,又是睜開,不死心的感概說道“寧兄,當年之人幾近魂歸天外,所剩無幾,你我何不煮茶論道”
寧西居冷笑打斷。“煮茶論道你放不下南北寺的榮光,我擱不下她,可你分明就不會讓步,不論也罷,愿與一戰。”寧西居停在琴身上的手輕巧放下,方圓百里之間,長空鶴唳,身邊風聲卻是呼嘯如雷,飛沙走石,寧西居一指前覆,腳下大地震動,一道細微裂縫從寧西居腳尖開始蔓延過去。
齊紅塵輕輕嘆息,不知道這算不算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在來的路上就想過這么一個問題,若他處在眼前人的境地里,會如何做,思慮很久之后,齊紅塵只是搖了搖頭,不是說不會這么做,是他想不到會有哪條不一樣的路。就像寧西居沒有指責說他一樣,設身處地之下,換做寧西居,他也不會讓開。
只不過寧西居出手之后,他也沒有了顧慮,打得過打不過,總要打了再說,先是一腳重踏,正巧踩在裂縫盡頭,止住地裂之勢,齊紅塵朗聲說道“南北寺僧人齊紅塵前來討教,還望此番之后,寧侍詔能以天下為意,收回殺心。”
這么多年了,寧西居自然知道齊紅塵此舉的意思,聲音雖然不大,至少百里之外那些處在風波邊境的人若有若無也能聽見,當下一笑,也沒有因為之前一腳之下破解自己招式而惱羞,反而是輕輕摸著并不光潔的琴身哀嘆說道“大秦都沒了,哪里還有什么侍詔。”
齊紅塵卻沒有接話,他有紅塵心,卻不是想著尋仇,當年大秦五王干政,南北寺地偏人少也就數百人,一天之內死的干干凈凈,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滅佛之前,根據大秦律法,天下有三種情況可以免去死刑,一個是錢財,有錢能使鬼推磨,六十萬錢換自己一條命,也算值得,第二個便是宦官,當閹人可免一死,第三便是僧侶,可本來這么一個能活命的路數,第二天便成了朝廷的過街老鼠,打就算了,在當時卻是趕盡殺絕。
按理來說這種血仇,就算千百年,那也是要把人從墳墓里刨出來挫骨揚灰的那種,可齊紅塵卻不這么想,也不去找大秦的朝廷報仇,說來其實是南北寺最后一任住持臨死的時候與他說的,以前他不懂,寵辱不驚幾千年后才知道,這些東西就是命,而他若是忍不了,放不下,這南北寺就算完了,也就落實了佛教實為邪魔的罪名,天下這種事還少嗎不說數千年前的大秦和西周,就光近幾十年的徐暄,一個國賊的頭銜套上去,你就只能死,負隅頑抗那就表明罪名成立,不是冤枉,至于辯解,要的不是證明徐暄是國賊的證據,而是你要拿出你不是國賊的證據,這才是讓人緘默不語的地方,殺人誅心莫過于此。
畢竟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若不是那些人拿準了心思,哪來那么多以死明志的人。
而這千百年來的經營之下,南北寺雖說在江湖的聲音不大,可絕對是最為神秘的那種,再加之與世無爭,口碑從某些角度上甚至還要高過衛方吳三方劍宗,也算是佛門領銜人物,就等著天下一場盛世福澤,而這福澤明眼人也能瞧出來,無論西夏還是北齊奪得天下,但凡要安天下,總得要有個名頭,道家已經當先,儒門是個錦上添花的角色,唯有佛門教義,才是最好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