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紅塵搖了搖頭說道“南北寺的僧人,可不止我齊紅塵一人。”
寧西居咦了一聲,聲音像似魔音一般虛幻說道“難不成當年還活了一個”
齊紅塵沉默不說話。
寧西居霸道自顧說道“也好,免得到時候南北寺就此而絕,寧某人也想看看,當年內子隨手救下的江湖浪子,如今也到了什么位置。”
齊紅塵輕閉了下眼,當年二人錯肩,他是乞兒,落魄街頭,滿身濃瘡,衣衫襤褸到僅僅遮體的位置,而寧西居也是第一次跟著她出門,相遇之時,齊紅塵體餓昏頭,瞧見路邊狗食,吞咽了數番口水之后,終是忍不住撲了上去,與狗搶食,連市井人物都算不上,還談什么尊嚴。
不過才吃上數口,便被人給抓了起來,打狗看主人,搶狗食一樣得看主人,很不巧的就是齊紅塵在當年并沒有領悟到這話的意思,先是被人拖在地上打了一頓,繼而狗的主人像是大發善心,說他不是想吃飯嗎便從酒樓提了兩桶飯出來,放在他面前,冷笑著說給他吃,不吃完不許走。
兩桶滿滿到了膝蓋的大米飯,齊紅塵一個凡人,就算數旬滴米未進,那也吃不下啊可人逼人,有的是手段往絕路上逼,齊紅塵吃不下,惡霸公子便命一惡仆掐開他的口,另外一人便往嘴里灌,惡霸公子卻是抱著狗,在一旁冷眼旁觀。
也就是那會,寧西居和肖嫣出了手,人命再賤,那也是人命,走江湖走江湖,見到不平事,就算沒能力出手,也該悲憤幾句裝裝樣子,尤其是寧西居,本就一個朝中官員出身,讀過書,不然也做不到侍詔這個位置上。
肖嫣擋下惡仆,一腳踹飛一個,惡霸公子抱著狗,正要破口大罵,不過瞧見寧西居的氣態,又縮了縮脖子,像個霜打的茄子焉了下去,十多年跟著天下共主打交道,就算近朱者赤也該沾染點東西,而作為城中惡霸,雖然氣焰囂張,但也有些眼力勁,再加上周邊百姓指指點點說這乞丐怕是活不成了的時候,便也有點些許后悔,人命官司他倒不怕,無非多花點錢,他就是怕家中那老爺子又要拿鞭子抽他,想了想,朝著齊紅塵啐了口吐沫,嘴硬的罵了句算你他娘的走運,然后帶著人抱著狗走了。
齊紅塵是真的走運,可能是出于在意中人面前,又或者說是肖嫣本心良善,可出了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寧西居對于這種情況毫無辦法,而肖嫣卻是輕車熟路一掌拍在齊紅塵后背,嘔的一聲,一股難聞氣息滌蕩開來,不過肖嫣手上依舊沒有停,又是幾掌下去,別說之前的飯,吐出來的還有些黑色污穢,然后又讓人給幫忙抬到醫館。
寧西居在后來經過肖嫣解釋,這才知道,那些個黑色東西,便是樹根草皮,等見到齊紅塵醒了過來之后,寧西居和肖嫣這才離開,離開之前還給留了點盤纏,仁至義盡。
而今齊紅塵卻擋在寧西居面前,算不算以德報怨不知道,可寧西居的心里總歸有些怨氣,跟人無關,跟事也無關,按照當年的初心,他也希望救下的是個好人,而不是將來為非作歹的惡徒,如今齊紅塵也像他當年所臆想的一樣,總不能因為說對上的人是自己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太虛境界雖未圓滿,好歹也到了大成境界,違背初心的事辦了就容易跌境,道心不穩,一落千丈算是輕的,不過他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寧西居也覺得不對,只是事情一旦牽扯到她之后,寧西居連江湖修道人中最為飄渺的太虛境界都不要了,連世間數萬人的性命都翻手之間,他還會顧及對錯與否
寧西居往后看了看,那是當年他和她初見的地方,也是他和她開始結緣的地方,到如今也是緣淺而散的地方,中原江湖,他并沒有太多留戀神色,再回頭,一手拍在琴身上,琴聲翻滾而起,寧西居再是一掌徑直將琴拍嵌在地上,緊接著五指如鉤,拉五弦,天地為之變色,雷霆之音不止,猶如天譴前奏,而世間的空間像是被扭曲了一般,周邊景色皆是彎彎扭扭,山石樹木像似被人從中折斷一般。
寧西居看了眼不動如山的齊紅塵,輕狂笑道“內子不喜書卷,卻最愛一句詩,說世間若有不平事,縱酒揮刀斬人頭這一刀,我寧某人先送給你”話語一落,輕輕往前一步,五指松下,嗡鳴一聲,先是天地寂靜,繼而風聲大作。
這會人才察覺到,之前扭曲狀況原來不是萬物,而是當中鑲了把刀,以天地為刀鞘,刀柄在東南的曙光位置,刀尖直指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