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城刀氣醞釀,天地昏暗,原本已經掛在半空當中的圓月不曉何時已經藏在黑云之后,風聲大作,一時半會,整個街道門窗噼里啪啦作響,劉若云一等人早就被風吹得睜不開眼來,長刀落下,身邊房屋迎著動作塌下,一個個黑影手上架著個人物狼狽躍出,猶如鼠竄。
魏青山輕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不過也就是一步,又變成了橫移,擋在了衛月的前面,給她擋了風,嘴里卻是罵了一句,“臭小子。”
蘇連城刀影落下,周邊人皆是被浩瀚氣浪掀翻倒地,刀影履及到徐江南的那一剎那,再是些見慣了血腥的人,也是側頭閉眼,衛月眼瞧著驚呼一聲,身子往前一湊,卻又被魏青山攔了下來,風聲過往之后,狼藉一片,本就是夜色,再加上沙石,誰也瞧不清楚具體情景,魏青山擋在衛月前頭,一揮寬袖,面前飛揚的沙石瞬間懸在空中,繼而皆次落地,面前也是漸次清晰,衛月看清楚具體狀況之后神色也是緩和了下來,蘇連城一刀懸在徐江南額頭之上,雖然離得遠,也只能瞧見背部,但她知道這刀沒落下去,就夠了。
徐江南沒有用劍去擋,而這刀卻是分寸不入,原本已經黑成一片的眸子,在這會卻是漸次回春了一般,黑色退卻,換而之的便是井水般的清澈眸子,緊接著徐江南朝著蘇連城一笑。
蘇連城先是一愣,緊接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他像是聽到面前人說了一句話。“你殺不了我。”
蘇連城還在天人交戰的愣神之際,一股大力襲來,情不自禁的一口濃血噴出,徐江南用桃木劍旋轉擋下血漬,緊接著用劍柄敲在蘇連城的腹部位置,再又是一腳,徑直將人踹飛出去,而這一切僅僅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等到塵埃落下,能有幾分可見廣度的時候,有人已經擱下擋沙的袖臂,微睜眼簾,看到了蘇連城倒飛出去的駭然一幕,徐江南則不知道什么時候左手提了壇酒,面容溫和,嘴角噙著笑,身上猶如月輝一般的淡白色光芒,看起來就真像個謫仙人一般。
蘇連城正要倒撐著起來,徐江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跟前,先是拍掉蘇連城手上的長刀,緊接著一柄劍架在他脖子上,徐江南收斂神色,并沒有什么放松或者喜悅的心情,這與他來說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愣了一下之后,徐江南將劍收了回來,清淡說了一句,“我說到做到,不殺你。”徐江南沒說放,也沒說饒字,之前說奴才的時候他已經試出來這個人還有點傲氣,若是說了,指不定就真死了。
說完以后,徐江南提起手咬掉酒壇子上的紅布,猛然灌了一口,也不管是因為結果還是因為徐江南的做法而目瞪口呆的一行人,同樣不管還有聞訊趕來的辛年一伙,精兵良將,殺氣凜然,徐江南卻沒有理,一手提著劍,一手提著酒壇,一邊喝,一邊稀松落寞的往城外走去。
辛年為首身披重鎧,腰間配刀,胯下駿馬,背后約莫十來號佩刀冷面漢子,算是剛到,只見到沙散之后徐江南的那一劍,沒有嚇破膽,也沒有一個慫包,全是戰場上活下來的鐵骨漢子,可也就是這么不過二十號的鐵骨漢子,就那么盯著面前一副落寞表情的年輕人,面色激動,尤其是辛年,太陽穴上青筋鼓起,二十年前,他連一個小旗官都算不上,當然就沒怎么見過徐暄,可但凡見過一面的,哪個不記著萬年,萬萬年就像被刀一筆筆的刻在心口,二十年了,要平白說徐暄的具體樣子,辛年可能記不住,描繪不出來。可徐江南往這里一站,一個眉眼幾分像的模子往這里一站,就算氣質比不得當年徐暄,辛年也分得清楚這位仰頭喝酒的年輕人是誰。
辛年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后,沉聲說道“讓路。”
而徐江南則是提劍飲酒,六親不認的提酒狷狂離開,大笑不止,只不過笑聲在眾人耳里卻是悲涼。也怪不得他,從戈壁回來,李閑秋一事本來就在心口上動了刀子,而今又碰到了那個神出鬼沒的老人,當時他也就是身子消沉困乏,至于精神到無大礙,可也就是這么個身體狀況,卻是聽到了這輩子算是最想知道的事情,悵然若失,世事無常,他就覺得似乎在這幾日的功夫里,所有的世事無常都急著過來趕場,先是一刀子捅在李閑秋那,而今又一刀子,卻是捅在徐暄身上,救他的人算是他的半個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