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笑道“對吧,如果這會還有徐暄,別說西夏百姓,就連朝廷之上,也都只知道一個徐暄,而不知道有個黃門納蘭。”
徐江南頓時氣結,有些說不出來話。
納蘭也不急,一邊給徐江南斟酒,一邊說道“西夏二十年前的格局你知道,亂世用猛藥,這才把西夏從懸崖邊上給拉了回來,可溫補就得要靠慢藥調養,你爹的殺伐樣子已經在很多人心里扎了根,讓他來主藥,你爹懂輕重,可這些人未必敢喝,但這差事要落在其余人手上,你爹不放心。”
徐江南輕哼了一句,諷刺說道“你想說你是臨危受命”
納蘭面不改色說道“你要這么說也未嘗不可。”
徐江南怒罵道“好大的一張臉。”
納蘭呵呵一笑,不容置否說道“這是實話,或許現在道德林的士子愿意拿著笏板上朝,可在當時,西蜀和東越的士子能眼睜睜看著徐暄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說到這會納蘭頓了一下,一口一碗酒,可能是很長時間不喝酒又或者是從來都不喝酒的原因,這一碗酒下去,輕輕咳嗽了數聲,臉上也開始泛著血色,閉著眼睛休息了盞茶功夫,納蘭這才開口說道“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東海騎長鯨,這是你們江湖人要追的道,可在我們這些人眼里的道,無非立功立德立言,要我說不眼熱,這絕對是假話。
不過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早在當年的時候,我認識你爹那會,你爹和你娘還沒成親,那會我問你爹什么看好誰能取天下,你爹說看好北齊,后來我才知道他看好的不是北齊,而是因為北齊有謝長亭這個人,而那會,我相中的不是北齊,不是西夏,而是東越,至于西夏,覆滅彈指之間。”
徐江南沉默不語,等著納蘭的下文,可是小船晃晃悠悠,外面開始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落在烏篷上,后者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氛圍,指節輕叩矮桌,然后搖頭說道“我相中東越的原因很簡單,東越坐擁江南道久之,已經鐵板一塊,要論富庶和人力,比之北地并不差多少,即便那些年在東越王的手里揮霍了不少,可家底子擺在那里,而且東越處在中原最南,若是北上,并無后顧之憂,這事從江南士子對你爹口誅筆伐了近十年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們對東越王的行事雖然失望,可遠遠達不到絕望的程度,再加上東越王行事昏庸,這樣的君主,呵呵,不說徐暄,就連我要想架空奪權,三年足以。
可惜了世事難料,你爹最后受了陳錚的恩情,機緣巧合落戶在了西夏,而我卻是想要一個機會,一個能靠近東越王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一直到東越王身死,我都沒有等到。”
徐江南知道納蘭天下說的機會是什么意思,人都是這樣,往往送上門的都不值錢,且不說后者這樣有心氣的人,就說自薦和找人引薦,即便事成了,頂天也就是一七品縣令,這就是出身寒門的悲哀之處。
納蘭伸手去拿酒壺,斟滿酒后說道“那會你爹南下是我唯一的機會,都說機會轉瞬即逝,可東越連回光返照都沒有,就在世人驚愕的表情中成了西夏的版圖,原來你爹的第一選擇并不是我,而是李閑秋,因為李閑秋早年名聲在外,一篇千字賦在士林里早就激起過千層浪,就連你外祖父唐老爺子對李閑秋也是贊譽有加,不過白云峰上李閑秋鋒芒更甚,這才打消了你爹的想法。
然后再是我。”
徐江南開始沉默起來。
納蘭天下端著酒看著,開始有了點難堪表情,不過轉而又釋然了,仰頭一口,接著低頭猛然咳嗽起來,再抬頭的時候,眼角有些紅色,臉上酒態更甚,笑著說道“世人都說我與你爹在青城山下暢談了一夜。其實那才是大考,春秋大考。幸運的是我斬子度關了。那天夜里,徐暄走的時候,跟我說讓我去做幾年黃門生,我說行,但是最多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