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遠說要走,哪管它白天黑夜?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
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他在城門被守衛攔住,淡定掏出牌子表明身份,對方不敢拿他怎樣,抱拳朝他致意。
將士見他深夜動身,以為是邊關有什么要事,急切詢問是否要請示上官,為他打開城門。林行遠憂傷回說不必,然后抱著自己的劍,在一側蹲下靜候天亮。
火光拉出他的長影,守門的幾位將士壓力好大。干站著覺得哪哪都不對勁。想找他聊天,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林行遠目光沉沉,遠眺天邊圓月,時不時嘆出兩口氣來。模樣委屈極了。
春夏日頭升得早。這幾日都是晴朗,亮得更快了。
敲鑼報時的人來過,城內城外陸續聚集了人流。光色還是灰暗的,但準備要開城門了。
林行遠兩腿蹲得發麻,在眾人矚目中第一個走了出去。
他靠邊走在出城的大道上,過了城門,前方是一條開拓出來的平坦山道。下方一片花草長得正好,入目都是一簇簇綠油油。
一步一腳緩緩走著,走了半個來時辰,看見一個休憩用的茶寮。他不累,但還是停下休息了一會兒。
路人來來往往,少有獨行。他模樣俊俏,不少人要多看一眼。
清風習習,林行遠忽然沒了主意。
他能去哪里啊?
回上郡嘛,先前跟林霽賭氣,擠兌過他,就這樣回去未免太沒面子。
浪跡江湖嘛,不過都是話本里的東西,天底下哪有江湖啊?
他撇撇嘴,一動不動,入定般得坐在原地。
旁邊的人在他面前重重放下一碗茶,都沒反應過來。
那方拭非呢?林行遠失神一嘆。手指因為使勁而有些發白。
杜陵囑托他照顧方拭非,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話。他隱形埋姓十數年,若非真放不下,不會寫信給林霽。
方拭非的確是不能叫人放心的。她為人狂傲,又倔強不肯服輸,好似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杜陵去了,現下除了自己,沒人知道她的秘密,也不會有人了解她。認識她的,或是像盧戈陽一樣畏懼她,覺得她似小人汲汲營營。或是像周錢二人一樣討厭她,覺得她自視清高不知所謂。
可誰也不知道她心里藏著什么,誰都不知道她肩上扛著什么。她甚至連個可以說真話的人都沒有。
自己是天下之大,不知哪里好去。方拭非是天下之大,只能將自己困在波詭云譎的朝堂中。
眾叛親離毫無退路,她做好了赴死的十全準備,怎么會主動挽留他呢?這輩子都不會的。
下次見面,該會是何等光景,或許方拭非已孤零零地死在哪條大街上,而他一無所知。
他舍得走嗎?
林行遠忽然站起來,轉身往回沖去。
守備們還在排查過往行人,就見早上出去的林行遠,又一陣疾跑沖了回來。
他一臉兇狠道:“借道,盤查!”
那守備接過他的文書,卻沒低頭復查,說道:“……有急事的話,便不必了吧?”
林行遠一把奪過,繼續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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