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說:“買就買了。做生意,總是難報會買到一些次品。這次長了教訓,下次才好規避。正是這個道理。”
方拭非與他靠得極近,似小聲嘀咕一樣地說話。
“是,這云緞是次品,可依我翻閱宮市交易的記錄,錦繡布莊原本要售與宮中的布匹,就是云緞,最后卻緊急換成了高檔的繡品。這樣看來,在親眼見到云緞前,您應該是想將它送去宮中去的,那收購用的價錢自然不會低廉。”方拭非說,“這與您在賬簿里的記載可不一樣。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掌柜自己被嚇得不輕,神色嚴峻道:“那又如何?是宮里的人不滿意,還是戶部的人又要追責來了?”
“別誤會掌柜。”方拭非朝他作揖道,“方某此次來,不是以戶部官員的身份,只是來與您隨意聊聊。”
掌柜思量片刻,無奈朝里一指,說道:“這里請吧。”
二人進了角落里用垂布遮住的小道,進了布莊后面。里頭是一個簡單擺設的房間,平日應當用來休息。
掌柜領著她上了二樓,樓梯有些老舊,踩上去后咯吱作響。二樓幽靜陰冷,窗口擺了茶具,是掌柜用來秘密談事的地方。但他住的不多,平時一般也不會有人上來。
“是誰讓你來查的?”掌柜不等她落座,干脆問道:“你來查之前,問過你上面的人了嗎?”
方拭非反問:“如若不然,我哪有那膽子?”
掌柜看著她泰然自若的表情,自己腦補完了事件的全過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此事未了,戶部還是要查下去嘛。”
方拭非正兒八經地坐著,說道:“那是自然。否則戶部顏面何存?”
掌柜嘆說:“這也是。那想必殿下也是不知情的吧。我就說,他好歹是一介皇子,哪會如此短視,又豈會為了一點銀子做下如此丑事。他自己今后還要留在京城,反叫那群禍害逃得干干凈凈。原來也是被騙了。”
方拭非聽見了幾個陌生的人名,不動聲色地繼續點頭。
掌柜的說:“可我所知也甚少,沒什么能幫你們的了。”
方拭非順著猜測說:“唉,這次眾人被騙,也是因為不夠機敏。”
“不錯。我若是足夠機敏,哪還會上他們的當?單是這從西域來的商隊一條,我就該知道他們是在撒謊啊!”掌柜拍桌,痛心疾首道:“可惜當時蒙蔽了雙眼,不知怎么就輕易信了。明明我有千百種機會能在中途全身可退,可偏偏……就把自己害到了這地步!”
“哦,不過。”掌柜的抬起頭捶手道,“我們幾人倒也是留了一手。官爺,我猜那個騙人的家伙還會繼續行騙,只是不知道離開了京城,現在又在哪里。可他帶走了我們幾家不少的實貨。”
方拭非來了興趣:“哦?”
“當時這商契的價錢定得太高,對方又非要我等大批購買。我們倒不是不相信五殿下,只是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難免有些小心。就湊在一起商量了一通,以現銀不足為由,想用鋪里的舊貨,折價去抵他們的貨物。”掌柜的說,“我們幾家在京城那都是有口皆碑的,拿出來的雖然是舊貨,可品質依舊上等。對方看過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方拭非:“那些貨呢?”
“他們帶走了呀!”掌柜手指一直在躁動,悔不當初道:“仔細想想就明白了。他們剛來京城售賣的那些好貨,可能也是這樣來的!所以又雜又亂,簡直叫人匪夷所思。”
方拭非:“那你還能認得出自己的貨嗎?”
“自然,刺繡與其他東西是不一樣的!就跟字畫字跡一樣,是誰繡的一目了然。”掌柜一時激動,握住方拭非的手腕說:“那幾份繡品只有我鋪中有售,因為那繡娘只為我制作繡品。只要叫人過一眼,我就能認出來!”
“哦……”方拭非說,“可惜你沒有。”
掌柜:“唉,是啊,我上哪里找啊!他們要是在京城還好,可現在都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方拭非在他說話間,已經大致將事情的全貌推出了六分,這六分足夠她捋清事情的走向,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忽然冒出來的五殿下,莫名其妙地插在這里,叫人有些不解。
可她不好此時發問,惹人懷疑。于是問道:“掌柜,既然你對布匹如此有造詣研究,那依你看,那些云緞是從哪里來的呢?”
“隨處搜羅來的吧。”掌柜說完,又遲疑了一下,說道:“不過那些顏色,的確是很漂亮。我最初遠遠看見就很喜歡。只是未能上手試驗,這才吃了大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