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點頭:“看出來了。”
沒見過這么膽小的。
二人忽然有種劫后余生的快感,一時腿軟,摸索著翻出兩個小馬扎,先行坐下。
方拭非在他二人面前走了一圈,問道:“為何自己的宅院不住,要來住這里?院子是什么時候借給別人的?可知道兇手是誰?”
男人張口結舌,還緊張著,不知該如何講述。困惑道:“官爺,我們要先回答哪個?”
“一個一個來。”方拭非,“在你家借住的那人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我叫他胡老二。他從江南那邊過來。是我的一位遠方表親。”男人補充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哪門親戚,反正我爹是這么告訴我的。原本并不相熟,就他爹,帶著他來我家,見過幾面。可自我父親去世之后,就完全斷了往來。有二十來年了吧?他忽然過來求助,我也是很驚訝的。只是我父親當年耳提面命地交代過,若他前來,能幫襯,就幫襯一把。我這也不好忤逆了他老人家生前的心愿吧?說要借助兩天那就……借唄。”
方拭非:“他本名是什么?”
“本名?難道胡老二不是本名嗎?”男人聳著脖子說,“這個,您不是為難我嗎?我們這一代幾人叫大名兒啊?都隨意叫叫。”
方拭非:“那他做什么活計為生?”
“應當也是掌船的吧?反正他父親是掌船的。就在江南與京師兩地跑。”男人說,“他們這些開船的都危險,指不定什么時候忽然暴雨,漲潮,船就給擱置了。停在河面上上不去又下不來。但掙得也多。那是以前運河還開的時候哩,他父親會被人請去開船。后來河道不是不讓隨便開了嗎,還能掌船,就得有點本事背景了。”
方拭非說:“他應該也是掌船的,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男人悻悻跟了一句:“哦,那可真厲害。”
方拭非:“他父親與你父親相識,莫非你父親也是掌船的?”
男人:“我父親不是。我父親就是在船廠幫忙點貨搬貨,給他們發發銀兩,是船廠里管賬的。可后來船廠關了呀。”
“你父親船廠的賬簿你這里還有嗎?”
“燒了。”男人說,“他囑托我全燒了。”
“他不過是個帳房,還能將船廠的賬簿全給燒了。”
“反正就是燒了。”男人說,“后來河上出事,整個船廠都關了。幾人聚了一下,再未見面。”
方拭非皺眉,繞著二人正轉了一圈,又反轉了一圈。
兩人跟著搖頭晃腦。
方拭非停下問:“你父親是怎么去世的?”
“我年紀不大他就去了。說是去江南行商進貨,帶著我母親,可是一直都沒能回來。”男人嘆道,“那時的世道呀,京師去往江南的路上,難免會遇到些草寇。有些奪財就罷,有些殘暴些非要奪命。他一直沒回來,我就替他準備了后事。”
“你聽過羅庚、李胥二等人的名字嗎?”方拭非壓下上身,目光灼灼盯著他道:“姓氏相同也可以。當初的船廠里,有沒有這幾個人?”
男人沉思片刻,隨后歉意道:“可這姓氏來來去去不都那幾個嗎?您這樣問我,我實在是想不起來。”
方拭非點頭,嚴肅問道:“胡老二千里迢迢來京城,所求為何?他找到我,卻根本沒機會說出口。為什么?”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聽他提過一嘴。好像是……”婦人揣著猶豫道,“好像是被滅門了?太慘了,一家全死了。他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十幾條人命吶。只他一人僥幸得生。他說衙門不查此事,自己又忍不不了這冤屈,便辛苦跋涉到京師來申冤。你說能不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