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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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拭非不知顧登恒又跟他們在商討什么,反正幾人議事還算利落。不到一個時辰就出來了。
御史公神情疲憊,朝她頷首。顧澤長緊跟其后,同樣是兩手空空。
方拭非正想問,里頭顧登恒又在喊她。稍做招呼,轉身進去。
顧登恒指著床前兩張黃帛布。
“朕給你的東西,你不要再拒絕。”顧登恒說,“朕比你明白,世事比你想得艱難。你就當是安我這位老人的心吧。”
方拭非兩手接過,并未打開,只鄭重收好,點頭道:“是。”
顧登恒繼續道:“既然事已至此,朕與中書令等人說好了,在朕去世之前,儲君之位人選先不外傳。朕駕崩之后,你去宣讀。若林家軍早來了,你不用擔心朕,先跟他們去吧。若不幸他們還沒來,一定要讓你留在殿內,護你安全。屆時朝中凡對你動刀者,借機殺之,萬不可留。”
顧登恒頓了下,繼續道:“這個他們已經答應朕了,不需要你去做。”
方拭非點頭。
“你替朕想想,還有錯漏沒有?”顧登恒敲著自己腦袋,很是憂愁道:“朕這腦子是記不清楚了,就怕那些老匹夫故意不提醒朕,屆時挑著哪里陰奉陽違。”
方拭非:“考慮的很妥當。”
顧登恒:“哦,林家軍你也不必擔心。朕已經寫了,若他們真闖入京城,朕赦免他們。”
方拭非:“謝陛下。”
他喃喃低語問道:“還有嗎?”
方拭非說:“沒有了罷。”
方拭非扶他躺下。
顧登恒說:“你明日早點叫朕起來,朕再去跟他們聊聊,說不定還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起來了。”
方拭非:“明白了。”
或許是放下了心事,顧登恒終于困倦了。先前提著的一根線,也乍然崩斷。
閉上眼睛之后,連日期盼的與畏懼的,都在他意識中浮現。
他先是想著一覺醒來,林家軍已經兵臨城下。他不放心,親自與人托孤,目送方拭非離開,像目送著成年的孩子離開。
又看見有人故意將士兵攔在某處城外,方拭非染血躺倒在地,奸臣在一旁大肆歡笑的場景。
他情緒一直在悲喜之間劇烈交加,痛苦的時候想尖叫出聲,身體卻一絲都無法動彈,還看見自己飄離了自己的身體。
直至思緒越發飄遠。
到后面有如浮光掠影,分辨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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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拭非在一旁磨墨,忽得停住手中硯臺。
她側耳聽了一陣,發現屋內安靜得可怕。
顧登恒因為鼻塞而時常發出的小聲呼嚕不見了。
她走到床邊,探向顧登恒的肩膀。
“陛下?”
手指觸向對方的鼻息。
內侍小步跑進來,臨近床前退開兩步,看著擋住視線的幃帳,喚道:“公子?”
方拭非身形頓在原地,似乎未聽見他的聲音。
內侍又叫了聲:“公子?”
方拭非終于動了。抬手將被子拉得高一些,擋住顧登恒的肩膀。
對方眉毛緊緊皺著,好似睡夢中也在苦苦煎熬。與往常并無不同。
可現在他可以舒服地睡著了。
方拭非看了會兒,回過身,用極低的聲音道:“陛下駕崩了。”
“陛下?”內侍雙膝跪下,對著床頭磕頭,然后忍著哭腔出去通報。
喪鐘敲響,宮中內外白燈籠點亮,掛到各處殿前。
屋外傳來聲聲的痛哭,一群人扶持著朝殿內靠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