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他坐下來,漫不經心地撿起勺子,嘗了口粥。
粥很燙,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皮,滑嫩的皮蛋和切成丁的瘦肉都像是凍在這層皮里,用勺子破開,滾滾熱氣蒸騰而上,香氣沿著食道順藤摸瓜,向胃里攀爬。
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來“這誰做的。”
私廚噤若寒蟬,欲言又止。
“是我。”姜竹瀝連忙把鍋背過來,“不好吃嗎”
段白焰冷著臉,不說話。
其實他吃出來了。
住在山上那段日子,她每天早上都在給他熬粥。食材充足,她有本事能做一個月不帶重樣的,時間一長,他甚至記住了她掛在嘴上的碎碎念,紅棗桂圓補血養氣,山藥枸杞健脾養胃。
時隔四年又嘗到這個味道,他激動得講不出話。
偏偏還一定要假裝喝不出來。
假裝自己根本不記得。
假裝自己一點兒也不在意她。
“一般。”嘴唇微動,段白焰面無表情地回了句。
“噢”姜竹瀝有些失望,卻也沒說什么。
他一向話少,從來不會主動夸人。
這是他的生理缺陷,她不怪他
吃完早飯,姜竹瀝打開手機,接二連三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爭先恐后跳出來。
房東的,保險公司的,銀行的還有程西西的。
程西西那條最兇
姜竹瀝你還活著嗎嗚嗚嗚你回我消息啊你家都燒沒了你怎么不來找我你是不是傻啊
前一晚兵荒馬亂,她都沒來得及跟家人和朋友報平安,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聽見著火的消息。
她趕緊順著家人朋友安撫一遍。
等她安撫完,回過頭,發現段白焰竟然還沒走。他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時尚雜志,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姜竹瀝猶豫一下,問“段白焰,你方便送我去市區嗎”
他的房子離城有些遠,住這兒的非富即貴,連地鐵都用曲折的線路委婉地表達了仇富,沒怎么往這邊修。這里坐車太不方便,她上次也是因為打不到車,才遲到的。
段白焰沉默一陣,沒有回頭,高貴冷艷地反問“憑什么”
“我”
姜竹瀝一時語塞,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為什么處處懟她。
“那算了。”她思索一陣,覺得地鐵除了有點兒繞路,她還得在路上多走半個小時之外,其他倒也真沒什么,“我自己坐車也行,不麻煩你了,謝謝你。”
沉默三秒鐘。
沉默十秒鐘。
她沒有第二次開口求他。
段白焰忍了又忍,忍不住,不到十五秒就破了功“你要去哪”
姜竹瀝乖乖的“去跟保險公司和房東談賠償。”
火災原因已經排查清楚了,根源就是她自己接的那條線。
可再往前溯源,停電短路和線路老化本來該是電網局的事,而且消防通道被占用、耽誤了黃金搶險時間,是小區物業的過失。
她預感到,這事兒還有得扯皮。
段白焰抿唇“我們不順路。”
姜竹瀝剛要說好,沒關系。
下一秒,又見他繃著臉,挫敗地道
“我讓熊恪另外安排車,送你過去。”
高架橋上車流如蟻,陽光照下來,樓頂的太陽能板折射出白色的光,像齊刷刷的電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