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焰身體一僵。
“跟蹤器和望遠鏡,也沒必要再放在我這兒。”她微頓,輕聲道,“讓房東也回來吧,他手上還有我的押金。”
段白焰徹底陷入沉默。
像第一次見面一般,他重新打量眼前人。
這個姑娘,這個洞若觀火的姑娘。
從一開始,就把他的欲望與企圖,看得明明白白。
他想占有她,控制她,擁有她以一種獲勝者,而不是陪伴者的姿態。
可她仍然愿意靠近他。
“你說你喜歡我,可是其實,你喜歡的只是想象吧。”姜竹瀝輕聲說,“你喜歡你想象中的那個玩偶,那個任你擺布的洋娃娃。”
就像他從小到大都在期待的,萬般順從的、絕對的、不會有任何意外的安全感。
哪怕短暫地退步,表現出妥協,也只是為了最后的勝利。
因此一旦他嘗試著改變,卻沒從她那兒得到想要的回應,就變得變本加厲,更想將自己的付出討要回來。
“然而我不是洋娃娃,也沒辦法活成你想象的樣子。”
姜竹瀝目光安靜,想起大學時,老師說過的話。
家庭的魅力在于,我們總是想逃離,又總是被困其中。
她從來不能下定決心,不管對待母親,還是對待他。
段白焰舌根發苦。
他嘗試過很多種方式接近她,無論是開車跟蹤,還是在她家對面放望遠鏡。
可是都沒有用。
他一遍又一遍地,被迫面對這樣一個事實
她曾經屬于他,也愿意接近他,但現在不再是了。
他身邊所有東西都像流沙,握得越緊,就走得越快。到頭來,他無能為力,什么也留不下。
姜竹瀝的胳膊一點一點從他手中抽離“段白焰,我的話說完了,放我走吧。”
不
段白焰死死盯著她,腦子里所有想法都被排空,只剩這一個字。
他被打回原形,仿佛回到遙遠的童年。母親執意要走,父親苦苦哀求,而他坐在二樓的走廊上,沉默冷情地看著,聽見他母親的冷笑“你怎么這么賤”
段白焰嗓子發澀。
他張不開口,說話也變得艱難“如果你現在走”
就不要再回來。
后半句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他希望她回來。
四年前就希望。
姜竹瀝停了一下,輕聲打斷他“段白焰。”
他抬起頭,眼底血絲遍布。
“你也就會欺負我。”
聲音很輕,有些委屈。
而她像四年前一樣,沒有回頭。
段白焰在原地坐了很久。
從陽光熱烈,坐到日暮黃昏。
他這幅樣子,熊恪簡直不能更熟悉。
仿佛一夕穿越回了四年前,他紅著眼眶趕姜竹瀝走,人家真走了之后,他又回到病房門前,坐在她坐過的地方,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待到深夜,仿佛要立地成佛羽化登仙。
熊恪納悶得不行。
按理說,段白焰吃的虧也不少了,怎么一點兒都不見長進呢。
“大熊。”
結果下一秒,段白焰突然開口,倒把他嚇一跳“嗯”
“我做錯事了嗎”
熊恪有些猶豫“想聽實話”
“嗯。”
“你活該,自找的。”
段白焰“”
“四年前,你們分手,你在病房里吸氧,姜小姐就一個人坐在外面哭。”
熊恪回憶當年,仍然感到手足無措。
他沒安慰過女孩子,站在旁邊不知道該怎么辦,索性打電話把自己的弟兄們全叫了過來,一排黑衣大漢,排著隊給姜竹瀝送紙。
她哭得神志不清,上氣不接下氣地感謝他。
“我那時候搞不懂,她在哭什么。”熊恪道,“現在想想,也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