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好。”
洪萬鈞復又合上眼,躺在那椅子里舒服的吸了口煙。
淮真盯著他看了會兒,轉頭出門去。姜素沖羅文擺擺手,將她也打發走了。
姜素示意椅子后頭那女人去將門合攏。等屋里再沒別人,再也按捺不住地問道:“洪爺,這鄉下女仔,先前在船上船下,木訥訥的,倒沒這么厲害一張嘴。不知怎的……”
“鄉下女仔?你看她,自走進來開始,便目不斜視,半分點不露怯,行事毫不瞻前顧后,極其明白自己要什么。這種姑娘,但凡稍微小氣一些的人家也教不出來。”
“那這女仔,洪爺,您是不想要了嗎?”
“要,怎么不要。”
“那怎么?”
“她不想嫁人,無非不想嫁生人。如今在這金山街頭,嫁誰不是生人?她明知回鄉死路一條,怎敢去找白鬼警察自投羅網?這唐人街上,既然知道這丫頭是我洪爺未來兒媳,誰敢來搶?她若想在唐人街拿到身份活下去,就得嫁人。倘若她真招來什么生人……”
“怎么?”
洪萬鈞長嘆一聲,笑道,“我這六子什么脾氣,我再清楚不過。”
·
淮真一出長廊,那新來的十幾名女孩子們正圍著個女人問長問短。
一個女孩問道:“阿茶姐,你說那‘第一回’,有被老爹吊起來暴打一頓疼嗎?有被阿娘將頭淹在水里可怕嗎?”
那叫阿茶的妓|女說道:“那倒沒有。”
幾個女孩皆大歡喜,“那就太好啦。來金山,有吃有住,還不用挨打。”
其中一個問另一個,“阿栗,你娘不揍你,你爹也不揍你,你為什么來這里做工?”
那叫阿栗的撇撇嘴,“就是一份工咯。干活領人工,有錢食海鮮,飲香檳。在汕頭,靚衫都冇錢買。”
……
淮真快速從女孩子們中間穿過,下了樓,聽得羅文在后頭一聲喊:“丫頭,你這犯的什么傻?”
淮真腳步停了停,回過頭去。
羅文小步追上來,“不論你給誰買回去,不都得受同一種罪?”
淮真垂頭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給誰做老婆不是做?
給誰買回去不是買?
哪個冤大頭肯買了她留在舊金山不成黑戶,還不碰她?
想了一陣,淮真突然說,“季姨,能借一點錢給我么?”
羅文張了張嘴,“一早就告訴過你了,我可不敢幫著你與洪爺做對。”
淮真笑了,“我不借那么多。我想知道,哪里能打個電話?”
羅文愣了一下,緩緩試探道,“帕思域街有個電話電報局。接市內線,三分鐘內三分錢。州內八分,國內一角,國外一分鐘一塊錢。你要多少錢?”
淮真沉思片刻,“三分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