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薩克拉門托街拐上市作頓街,淮真覺得不太對勁,回頭一看:一名壯漢正隔著五六米距離,不緊不慢將她跟著。
她停住,那壯漢也停下,打量著她眼中的意圖;她側頭往前走上兩步,那壯漢也慢慢踱步跟上。
試了幾次,淮真便只當他是個nc,兀自走去目的地。
舊金山的冬天并不冷,時值正午,日頭一出來,淮真穿著那件襖子,走上一截路便出了一身汗。路上偶遇西裝革履青年,均梳著油亮背頭,隔著半條街,遠遠瞥見她身后那壯漢,知道大約是洪爺的人,便吹起口哨,笑得前仰后合,險些奔走相告:“這生面孔,莫不是洪六她爹給她挑的俊俏越洋小媳婦?”
淮真遠遠避開走,那幾名青年盯著她笑了半條街,倒也不敢造次。
走了二十分鐘,穿過昃臣街小巷,立在acificroad馬路上,一眼便望見電報局。
電報局是中式塔型樓閣建筑,夾在兩棟三層黑磚樓房中間,十分惹眼。門外兩幅木質對聯,均寫著“帕思域話筒電報局”;寬闊大堂里一應紅木雕花家具,男接線員在柜臺內忙碌著,替三兩名客人往海外拍電報。
淮真立在門外思索了一陣:總共四百二十五美金。可萬一……有人競價怎么辦。
她對這年代美元物價著實沒有多少概念,不論如何,往多了借總歸沒壞處吧?
思量片刻,毫不猶豫邁步進去。
迎面走來一名頭戴黑色瓜皮帽的跑堂,將她迎到一名接線員跟前坐下。長柜臺后頭那人拿起掛式聽筒,問她:“接往哪里?”
淮真回頭一看,那壯漢也跟了進來,大搖大擺坐在外間一張暗八仙椅里。
她掏出那張字條,將數字慢慢報給對面人:“舊金山市,415-012-3048,安德烈·克勞馥。”
接線員手握聽筒,撥通數字,緩緩說道:“你好,中國城412-132-1928請接安德烈·克勞馥。”
半晌,終于接通后,他將計時器與聽筒一起遞給淮真。
聽筒遞到耳邊,還未開口,便聽得一聲熟悉無比,懶洋洋的男中音說:“hello。”
淮真嚇了一大跳,慌忙用手將話筒捂住。
那頭半天聽不到回響,語氣明顯不耐煩起來:“crawfordisout,uhlenburgislisteng”(克勞馥不在,穆倫伯格接聽電話。)
怎么會這么不巧?
接線員抬一抬下頜,示意她時間并不多。
淮真點了下頭,拿開手,沖聽筒那頭講出先前便思忖好的措辭:“iawaaizankwai…iatrouble,andineedhel”(我是季淮真,我遇上麻煩了,需要幫助)
她聽見聽筒那頭說:“whoareyou,whatdoyouwant”(你誰,你想干啥。)
“ia…”
“sayitaga”那頭安靜的等著,語氣平靜,不知表情如何。
淮真閉了閉眼。電光火石間,她切換成自己更為熟稔的一種語言,“ichbwaaizanwirhabenunsheuteentroffenkannstduirbitte3500dolrsleihen?ichbschwierigkeiten”(我是季淮真,我們今早見過的。我能否向你借三千五百美金?我遭遇麻煩了。)